虞嫤瞧着毕恭毕敬的杨明昭。
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浓郁，看来这位次辅大人，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杨次辅乃旻朝肱骨之臣，父皇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感到欣慰。”
“老臣羞愧。”
杨明昭并不是隆武帝的信臣，而是通过建炎帝的提拔，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虽然后来，他与建炎帝的利益出现了碰撞。
可他却始终将其当作恩主，所以面对隆武帝的女儿，他内心确实颇为尴尬。
“听说，我那堂弟过得并不顺心？”
虞嫤知道，她点名身份才是谈判的开始，所以倒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而是单刀直入。
“陛下确实多有掣肘。”
“那么，次辅可寻到了平衡之法？”
“暂时没有。”
杨明昭有能耐，否则也不会被建炎帝重用，只是面对柳家的强势来袭，他也是防不甚防。
新帝登基以来，越皇室已经有数位皇亲惨死。
除了建炎帝一脉的礼王爷，旁支的几位郡王也遭到了袭杀，若不是营救及时此时已是尸体。
可以说，柳元甫虽然不在明京，可他的仇恨却越演愈浓，明晃晃地复仇之战。
“那么，君子门能否帮得上忙？”
“……君子门乃江湖豪侠，对付那些盗匪自是手到擒来，只是您想要什么？”
作为执掌朝堂的舵手。
他清楚这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没有足够的利益，她不会站在这里。
“我要恢复公主的身份。”
“昭阳公主已经嫁人，这……”
杨明昭拧眉，昭阳公主的存在是为了拉拢曹子安，这个时候若是爆出她是赝品，那么曹子安如何作想？
让他一个少年将军迎娶一个寡妇，已是皇室的刻薄；若是这个寡妇是赝品，那么这完全是结仇。
“就算是赝品也流着越皇室的血，否则我那叔父能那般偏爱？”
虞嫤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偏爱，建炎帝对昭阳的偏爱，已经让几位皇子都感觉到嫉妒。
这明显不正常。
“况且，我相信杨次辅的能力，想要摆平曹子安，应该并不是难事。”
“摆平他不是难事，可北疆的布局便会大打折扣。”
建炎帝之所以将昭阳公主嫁给曹子安，就是想要借用隆武帝的余威，让曹子安能快速融入到北疆。
而，隆武帝的嫡公主昭阳起着桥梁作用。
“皇室都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又何必想那么长远的布局？”
虞嫤笑了笑，建炎帝的算盘打得贼响，只是有些事情却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
“再者说，明京的勋贵们又不是死人。”
越千山之所以能篡位成功，自然少不得勋贵们的支撑，而勋贵们又依附越皇室而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三天后，我会给您答复。”
“我不需要答复，我三天后会出现在宣武门，次辅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瞧一瞧。”
虞嫤来得时候便做了双重准备。
杨明昭若是不愿意搭桥牵线，那么她便会动用她父皇留下的人脉。
言官的嘴，可招惹不得。
“杨次辅，我是来通知你的，可不是被你通知的。”她走到门口时倏地顿足，“告诉我堂弟，我在宣武门等到亲迎。”
虞嫤来去匆匆，杨明昭的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二十多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出入官场的杂鱼，所以并不清楚隆武帝的性情。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年科举。
他以榜眼的身份出现在大殿内，龙椅上的帝王却从始至终都不曾多看他一眼，而是逮着考官们炮轰。
“这便是你们给朕挑选的良材美玉？”
“一个个空有三寸不烂之舌，却没有经世治国之方……朕如何放心，将旻朝山河交付在他们手中？”
“下放到地方，朕要看到他们的真本事，否则就在那里养老吧！”
他们那一批的学子，没有一个留在中枢，全部被吏部安排到偏远的小县城，没有政绩注定老死在那里。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帝王的权威，一言定生死，一语乱乾坤，
强势、无畏，凶悍……这是他对隆武帝最直观的印象。
以至于后来，世家与隆武帝因为政见的缘故，闹得越来越难看，他都不觉得丁点奇怪。
刚才，他居然从隆武帝女儿身上，再一次瞥到了他的影子。
“给宫里去信，让陛下三日后去宣武门亲迎。”
门外守着的老管家微微皱眉，本想劝说两句，可见他已经开始写信，终是轻叹了一声。
虞嫤离开杨府之后，又在街上转悠了许久。
直至夜色即将来临，她这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客归楼，只是赶回去便被顺天府尹的衙役挡在门外。
“路引呢？”
这一段时间，明京的治安极差。
他们的长官们承受着压力，为了缓解压力不分昼夜地压榨他们这些小喽喽。
那些歹人能杀死王府的侍卫，岂是他们能对付的？
所以，为了完成上峰们交代的任务，他们便将目光对准这些外来人丁，时不时抓起来充数。
“房间放着呢！”
虞嫤的路引虽然是假的，却没有丁点紧张，甚至还斜着眼眸睨了差役一眼。
“你要上来看一看吗？”
那差役闻言亦是一愣，他们虽然是最底层的兵卒，可平时也是人五人六的主，今日这是碰到了硬茬子？
“我刚从杨明昭那里出来，你们该不会要请我去见一见你们府尹吧！”
“……”
明京这地方，扔出一块砖指不定都能砸出两个皇亲贵戚来，可哪家的皇亲贵戚敢直呼杨次辅的名字？
对视过眼神，这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例行询问而已，姑娘可莫要生气，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两个人打着哈哈远去。
虞嫤则拎着东西继续行走，路过大堂的时候，将自己买的点心放到一个年轻男人面前。
“跟了一路挺辛苦的，这是我替你们阁主打赏你的，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
她说话的时候还拍了拍汉子的肩膀，那汉子诚惶诚恐地想要起身，却被她按在原地纹丝不动。
瞧着他那涨红的脸颊，虞嫤笑着询问。
“我多年没回明京，这几天想去逛一逛街，你可有时间帮忙拎东西？”
“……有！”
听到他的回答，虞嫤更开心了，奖励了他一个脑瓜蹦，然后笑着上了二楼。
接下来的两天，虞嫤在明京的街道吃吃喝喝。
后面跟着的不仅有红裳和宁小白，还有那个红脸汉子，那惬意的模样就像是外出游玩一般。
第三天正午，虞嫤再一次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亦是走走停停，像极了无忧无虑的少女，而不是背负仇恨的君子门圣女。
“嗯哼，你家阁主快到明京了吧！”
虞嫤坐上马车后，看着旁边有些局促的红脸大汉。
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因为他说话的时候不是嗯便是啊，虞嫤便一直唤他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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