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户比奴籍还低人一等,算不上人,最多算个物件,多是私奴或是青楼男子,这户籍制度是几百年来的传统,许久都没有改变。
“臣女近日知晓了一事。”她转头看向宋尚书,宋尚书一顿,“宋尚书与其女,宋二娘子……滥杀无辜贱籍家仆。”
宋尚书立刻起身大喊,嗓音雄厚,看起来一副正人娘子模样。
“云娘子,信口胡诌也要讲究适度!你若如此污蔑我清白,我也不是好惹的。”
“陛下!她真是疯魔了,在圣上面前如此胡编乱造,陛下莫要轻信于小人啊。”
她大声向轩辕应喊着,正义凛然,不少被她提拔上来的官员也同她说话。
轩辕应蹙了蹙眉头,又抬手止住了话语。
宋尚书不甘的闭上嘴,一双浑浊的眸子盯着云知鹤。
“宋二尤喜斗狗,养了许多猎犬……”云知鹤闭了闭眸子。
“猎犬从小到大,吃的皆为——”
咬了咬牙似乎不忍心说出口,“——人肉!”
她这话一出来,满朝皆惊,纷纷议论起来。
云知鹤又抬手奉上一叠文书,“此为宋府仆从口供以及近期去世奴仆的名单!白纸黑字,字字泣血!”
“这几年来,死于宋府的贱籍奴仆将近千人……若是细找,必能找到埋骨之地。”
她眸中汹涌,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宋大娘子出生便夭折,宋尚书身子虚弱,不易使人受孕,后院多年也没生出一女半儿来,宋二娘子是她求神拜佛老来得的闺女,自然万般娇宠,人命也当做玩具。
宋尚书猛然大喊就要往前冲,“陛下明察,必是这黄口小女伪造证据,污蔑老臣清白!”
“让她闭嘴。”
轩辕应转头开口,侍卫立刻把她拦住,顺便堵住了嘴,只留她呜呜哇哇的乱叫。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云知鹤,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云知鹤叩首,额头抵在地上,嗓音猛然加大,“若是半句虚假,臣女愿受惩处。”
她呼了一口气,嗓音干哑,字字深沉。
“始祖生于战乱,危急存亡,揭竿而起,皆因滥杀无辜,民不聊生,遍地饿孚……经十年起义才建起大陵朝。”
“新朝确立,百废待兴,偏偏外族入侵,扰我边界子民,始祖下令修筑长城,却……无人可用。”
“——堂堂大陵凑不出十万残兵!”
她大声说出口,抬头看着轩辕应怔然的眸子。
“陵朝初期向外族求全,被人欺辱,和亲赠金,长达数十年,自武帝才结束如此任人欺辱的局面。”
“皆只因人口不足!”
“如今陵朝富饶强大,但徭役依然勉强,多年前的长城已然损坏。”
“可……仅宋府这些年便残杀近千贱户,视人命为草芥,一家宋府如此,那千家呢?!”
“万家呢?!”
嗓音已然有些哑然,尾音发颤。
“……大陵国土广袤,绝不止,一个宋府!”
温丞相眯起了眸子,一双和温言和生得极像的狐狸眼看着云知鹤。
——看她鬓角渗出汗珠,一双凉淡眸子却坚定似乎闪出灼灼的光亮。
她还在说着,嗓音清脆如玉,愈发大声,似是震耳欲聋。
“呵……”
温丞相思索片刻,微微嗤笑一声,像是嘲讽的扯起唇角,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要惩治宋家母女,直接揭发未尝不可,不必在如此喜庆日子抗旨宣讲。
——引得满朝文武不快,将陛下的面子摁在地上。
她明白云知鹤的意思。
温丞相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眸子,呢喃一句,“……当真不要命。”
她想要用自己下辈子的官途甚至……命,在满朝文武的面前,来搏一搏这陪伴世间百年之久的贱籍制度。
她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尖,又说了一声,“……不要命。”
“不要命!”
“和她娘简直一个性子!不可理喻!”
就像是云千里那顽固东西曾经目光灼灼看她那般,“愿海晏河清。”
然后在转身时喃喃一句,“……要这命也无妨。”
“不可理喻!”
温丞相像是猛然生气一样大喊,又急促呼吸着平稳情绪,旁边的官员听云知鹤的宣讲听得入神,吓了一跳,诧异看着温丞相的情绪激动。
这制度怎能是她一个小小状元娘靠自己的前途与命能抗争的东西!
若是她失败了,也会有后人由此认识到贱籍的劣处……总有一天,或是几十年……
云知鹤的嗓子有些沙哑,顿顿的发疼。
“陛下——!”她在这冬日里发出一阵薄汗,润得如玉白的面颊透出薄红,像是恳求的看着台上的轩辕应。
一双眸子像是月光一样亮眼,蕴着灼灼的光。
嗓音铿锵有力。
“——贱民的命也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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