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太子之时,也由之前的秦贺改姓为轩辕贺。
云知鹤也与太子不常见,这几年轩辕贺几近没有休息时间,只是小时候那比她小许多的少年常常跑到角落哭泣,能抽噎着在她怀里睡去。
她早早便到了太子东宫,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傅雅娘子。
傅雅娘子如此德高望重之人被给予教导太子如此重任,自然在京城极少露面。
见一面都是难得,现在要被她亲自教导,云知鹤的兴奋可想而知。
上次见轩辕贺是在宫宴里,二人只行礼点头回应,也没有多说过什么,似乎许久都没有好好交谈过,已然是生疏了。
时间还很早,一进去云知鹤便看见太子已经端坐在案前,身姿端正的温习着课本,见她来了抬眸看了一眼又垂下,免了她的行礼。
这么一看,倒和轩辕应的气质相似,沉稳矜贵而内敛,可她还依稀记得他小时候总哭得抽搐,小脸藏不住情绪,又娇又爱哭,哭还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少年的身姿还没长成,但是穿着太子服制却格外清俊,虽说与轩辕应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却有他那双黝黑的凤眼。
傅雅娘子不久便来了,那年岁将近八十的老妇人缓缓而来,面上尽是岁月的沟壑,眼神锐利,气质深沉。
她瞧了瞧云知鹤,审视了一番,未曾道一句,点点头算是承认,行过礼便开始授课。
不得不说,傅雅娘子不愧为雅家第一人,文章观点有理有据,并非凌驾于虚空,脚踏实地,老妇人瞧着身体虚弱讲课也是中气十足,云知鹤不知不觉听得入迷。
她生得文人性子,尤喜诗词文赋。
之后便是自己尝试,思索片刻便提笔,提笔如行云流水,未曾停顿一下,写完后通读一遍,一向谦逊的云知鹤也生出一股骄傲来。
她学到了不少,只一节课便融会贯通,这篇文章算得上她的高水平之作。
傅雅娘子拿着她刚刚递上去的文章,越翻,眉头越紧,本就沟壑纵横的面上出现了更多褶皱,她的话犀利,直截了当。
“华阴是如何教你的?如此道理都不明了?”
明明是雅家第一人,以儒雅为纲,斥责的话语却格外凶狠严厉,应生生看出来压迫。
“这里不对!莫要马虎!”
傅雅细细看着,指着文章一句一句的骂,似乎身子不好,又猛地咳嗽两声。
“咳咳——这般马虎哪来的脸要当官?对得起黎明百姓?!”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难受,却还强撑着骂出声。
“咳咳……唔。”
“什么京城第一女子!这便是你的学识?!”
“文章空洞!想法幼稚!”
“哗啦——”
傅雅娘子看着手里的纸张,深吸一口气便把云知鹤写得文章尽数扔在了地上。
“我……”
云知鹤怔然,在如此反差下差点反应不过来。
傅雅娘子的训斥她是听得进去的,她算得上天之骄女,满地飘洒的文章几近让她呆愣,引以为傲的学识被贬得一文不值,几近自闭。
她想开口辩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张了张口便又闭上了。
又转眼看轩辕贺,他表情平淡不卑不亢,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云知鹤的窘迫,双手递上文章,恭敬的低头。
刚刚被痛斥一顿的云知鹤看着傅雅娘子本就不好的表情又难看起来,越来越紧,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气氛也开始压抑。
“啪!”
饱经岁月的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纸张猛地全扔到了轩辕贺的脸上,纸张拍打脸颊的声音清脆,飘飘洒洒的纸片纷飞,傅雅娘子抖着唇,骂了一句。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太子的责任?”
宛如老了十岁一般,转身离去。
她的文章被扔到地上,轩辕贺的文章被扔到了脸上。
云知鹤有些呆愣,而轩辕贺已经蹲下身熟练的捡着地上的纸张,她这才反应过来,也蹲下身一起捡。
云知鹤不知道为什么,堂堂太子被人用纸打脸,辱骂训斥,他竟然平静如常,和她记忆里爱哭的娇气少年相差甚远。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抿着唇捡着纸张,气氛一时间冷凝。
一旁的轩辕贺低着头捡着纸张,嗓音干哑,开口。
“她把你的文章扔到地上,已然是赞扬了。”
云知鹤轻轻应了一声。
她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什么,这还没有她年龄大的小少年被那般羞辱却还能反过来安慰她。
她有些心疼,明明是该娇宠的年纪却压上了如此大的责任,她自然听过朝臣对太子的评价,贤明圣德,还有他废寝忘食的名声。
哪怕在病中也一刻不懈怠,使得本来轻微的病症变重差点丢了性命。
云知鹤原本想着他眼睛会湿润,或是眼眶会红,可抬头看去,还是那般波澜不惊的平静。
云知鹤消沉了一段时间,晚上回宫的时候也是情绪低落。
阿芝问她发生了什么,云知鹤摇摇头,只轻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问,“阿芝……你认为三皇子如何?”
云知鹤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三皇子的那段时间。
“太子勤奋刻苦,坚韧贤明,是大陵的福气。”
“不是这个……”云知鹤皱了皱眉,又轻叹。
阿芝“啊?”了一声这才轻轻开口,瞧着旁边无人才嗓音压低。
“您忘了?三皇子小时候可黏您了,每次三皇子偷偷藏起来的时候只有您能找到。”
“那时候三皇子总是哭,您还抱着他讲故事呢。”
“而且……”
她似乎有些怕,嗓音更轻了,嘟嘟囔囔,“……还说要嫁给您呢。”
云知鹤有一种割离感,似乎是想不通当年那个爱哭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带着平静和死气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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