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横竖是出妇,将一切摊开来倒也无妨了。
“妾先前所为,确有失当之处。然妾与殿下成婚之后,日夜操持,无不尽心之处。殿下离家数年,王府内外,大小事务皆是妾独自打点,王府的体面,不曾被人诟病一句。大局二字,妾问心无愧。”孙微答道。
“是么?”司马隽道,“成婚之前,你说你喜欢孤的那些言语,亦问心无愧?”
孙微怔了一下。
——“……妾并不喜欢王昱,妾喜欢的是殿下!”
那日大雨之中,自己鼓足勇气对这司马隽大喊的情境,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
只是数年光阴,长不长短不短,此时蓦然回想,个中心情,已是恍若隔世。
二人离得很近。
她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眸仍是黝黑不见底的样子,恰如那日。
“殿下是说,妾骗了殿下?”她亦露出嘲讽之色,道,“妾一介平民女流,岂有左右殿下终身大事之力?殿下当年为何与妾成婚,殿下心中明白得很,如今又何必旧事重提?”
司马隽的神色毫无变化。
“孤明白什么?”
“殿下当年之所以与崔氏联姻,乃是不欲受制于太后与长公主。”孙微道,“而崔氏出了事,殿下联姻不成,太后和长公主旧事重提,殿下便陷入困境。殿下不想与她们撕破脸,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她们属意的人之中挑选一位关系最浅也最无背景,且最好家世有些名望的女子。妾就是这般良配,不是么?”
她昂着头,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仿佛要将几年来的郁气倾倒而出:“殿下要的,不过是一个能操持王府的挡箭牌。妾与殿下本萍水相逢,婚姻乃各取所需。成婚以来,殿下不曾对不起妾,妾却也不曾对不起殿下。妾知殿下为从前之事怪罪,多年无子,亦犯了那七出之条,如今妾自请出妇,与当年妾在殿下面前说喜欢殿下一样,皆出自肺腑的真切之语。殿下娶妾是合乎时宜,允妾出妇也是合乎时宜,从此之后,殿下再不必忍受不悦,岂非两全。”
司马隽的目光直直,似可戳入她的内心。
从前,孙微并不敢这般与他对视,总是会时机恰当地垂下眼眸,以示恭敬。
但现在,她已然不打算假装任何姿态。
她已是孑然一身,唯一的念头,只有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去。
“各取所需。”司马隽缓缓道,似在玩味这几个字。
“你一向懂事。成婚前如此,成婚之后亦是如此,孤确实不曾选错人。”他的声音愈加冰冷,“你如成婚前一般轻视孤,总以为能像对长公主那样,将孤摆弄于掌中。你莫忘了,孤才是豫章王,当初可决定娶你,当下亦可决定如何处置你。你既然嫁给了孤,便是死,也是孤的人。”
说罢,司马隽将孙微手中的帛书拿走,却走到一旁的灯台边上,将它点着。
帛书燃作一团,落在地上。
“王宫之中已经为你父母设了灵堂,你就留在此处服丧,哪里也不必去。”他说罢,转身而去。
孙微睁大眼睛,忙追上去,可还没到门口,就被内侍拦住。
她望着司马隽的背影,又怒又急:“我要回岭南!”
司马隽却似不曾听到,毫无回应,未几,身影消失在了院子的另一头。
孙微知道,这是司马隽的报复。
自请出妇,与被休弃相较,能为她保存些体面。
但他并不愿意给。
或许明日,她就会得到他的一纸休书。然后,像宫中那些被废的后妃一样,在一处荒凉冷僻的院子里,如同囚徒般捱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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