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商玥裹了裹微疼的舌尖,噘着嘴,剜了他一眼,含娇带嗔地咕哝了句:“小气鬼!”
回到一楼,丁商玥看见了坐在休息区沙发里的徐春梅,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讨好的表情了,而是蔑了眼:“有这样的妈,孟鹃也真是够倒霉的!”
若不是陆君尧拿钱阻止,丁商玥真是不敢想,那个人究竟能没有下限到什么地步!
一点半,订婚宴在陆景倡的几句简单的道谢词中结束。
外面,宋芷的两个哥哥还站在门口,他们没有邀请函,门口的保安和警卫也都没有提前收到陆君尧的通知,所以没有放行。
宋嵩明的电话已经催了好几遍了,可那有什么用,别说进去,就是那门口的台阶,他们都迈不上一步。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直到一楼大厅里没有外人了,陆景倡才拄着拐杖往门口去。
宋毅辉和宋毅明站在台阶下,看着六阶台阶上站着的陆景倡,两人额头控制不住地出了一层汗。
陆景倡身后,除了陆建杨和周古韵之外,还站着他的两位至交战友。
陆景倡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周战年、郑传名说:“能记住这两张脸吧?”
身后的两位一头花白的老人颇为默契地拿出手机,给台阶下的二人拍了照。
宋毅辉和宋毅明虽认得陆景倡,但他身后的两位,兄弟俩却不认得。
面面相觑之后,兄弟俩想出声,到底还是给咽了回去。
下一秒,只听陆景倡说:“今后嵩途地产以及这二人的前途,就劳烦二位了。”
周战年笑着挥了挥手:“小事小事。”
郑传名也跟着道:“放心吧,回去我就交代下去。”
台阶下的兄弟二人持续懵逼。
正好这时,宋毅辉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迟疑了一秒,转身接了。
是宋嵩明,他声音急切:“你们进来了没有?”
宋毅辉手掩手机,小声回道:“陆家老头子在门口堵着呢,我们怎么进去!”
电话那头沉默。
宋毅辉一头雾水地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自己出来不就完事了吗?”
宋嵩明沉着声吼道:“但凡你妹她有块遮羞布,我也不至于在这如坐针毡!”
是的,宋芷穿来的那条裙子,腰往下的布料都被扯烂了,连个后屁股都遮不住!
宋嵩明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我上楼的时候是从后门进来的,你去看看,看能不能——”话说到这儿,他自己停住了嘴,他差点忘了,那玻璃门要刷卡。
宋毅辉从他的话里,隐约猜到了点:“不然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能裹身上的?”
宋嵩明听了,直接笑了:“门口站着保安呢,一件东西都带不走。”
宋毅辉刚想再说什么,袖子就被宋毅明扯了扯,宋毅辉转身,看见陆景倡几人已经往回走了。
宋毅辉一急,右脚刚踩上一步楼梯,保安就拦住了手。
宋毅辉把脚收回来,急得抓了把头发,他心底也有气,没处发,抬腿踹在了旁边的树干上:“早知道就该弄个笼子把她锁起来!”
陆景倡把两位老战友安顿在一楼休息区后就和陆建杨、周古韵去了二楼。
孟鹃依旧没有醒,陆君尧侧身睡在她旁边,搂着她,呼吸轻得都小心翼翼。
敲门声响,陆景倡在门外:“君尧,是爷爷。”
这一声响,让隔壁的宋嵩明立马跑了出来。
门开,陆君尧刚要开口,就见宋嵩明也站在了门外,他握着门把的手指收紧,出门,将门关上后,他才低着声斥道:“你怎么还在这!”
宋嵩明弯着的腰直起了一点,他看了眼陆君尧,知道在他那里求不了什么情了,便求陆景倡:“陆老先生,求您网开一面,让我把那个丢人现眼的孽畜带走吧!”
他一张老脸羞得通红,这么大岁数了,脸面捡不起来了,骨头也直不起来了。
陆景倡面无表情地开口:“据我所知,你宋家不是本地人吧?”
宋嵩明弯着腰回答:“是高县人,高县人。”
“所谓落叶归根,”陆景倡这才低头看他弯着的腰脊骨:“不知宋先生可有这方面的打算呢?”
宋嵩明背脊随之一僵,默了几秒,他直起身,对上陆景倡那双浑浊却又自带一股子强势压迫人的眼神。
眼底带着几分绝望,宋嵩明突然笑了笑:“陆老先生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赶尽杀绝?”陆景倡冷笑了声,阴沉沉地睇着他:“看来宋先生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女儿所犯何错啊!”
宋嵩明被逼到了墙角,他不管了,狠着心,立誓般:“从即日起,宋芷与我宋家再无关系!”
裹着床单,坐在床尾的宋芷听到这句,仰头笑出了声。
宋嵩明把头低下去:“陆老先生,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宋家一条生路!”他语气里,全是央求。
谁知,陆景倡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SD卡,扔在了宋嵩明的脚下,他把话敞开了说:“216房间里,总共安置了4个隐形摄像头,”他声调开始发沉:“你那乖女儿这是要把我孙媳妇往地狱里赶呐!”
不止是地狱,陆君尧附带一句:“宋芷花了五千块钱雇的男人,除了是个瘾君子,还是艾滋病毒携带者!”
宋嵩明整个人往后趔趄了一下。
身后的房间里,传出的已经不是笑声了,是哭声,声嘶力竭!
就在宋嵩明整个人懵到无法思考的时候,宋芷满脸眼泪跑了出来,她身上的被单已经掉在了地上,昂贵的裙摆被撕破,布料垂在了地毯上。
陆君尧的视线仅仅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就移开了眼。
“看来,你是什么都知道了”赤着脚的宋芷,一步一步走过来:“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精心设计的”
既然都知道了,那她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了呢。
“对,你说的都对,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她全都承认:“人是我找的,故意找了个吸.毒又有艾滋的男人,”她嘴角挂着明晃晃的嘲讽:“我就是想看看,如果她脏了,你陆君尧还会不会要她!”她计划是很完美的:“如果你还要她,我就把拍到的视频发到网上!”
陆君尧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偏过头来,盯着宋芷那不加遮掩放肆笑着的丑陋嘴脸,眼里的怒意一点一点积聚。
嚣张的气焰丝毫不知收敛,宋芷歪着脑袋看他,调侃又嘲弄地问了句:“那个时候,你还能要她吗?你还敢要吗?”
她脸上尽是傲慢得意之色:“你陆君尧的脸不要了?陆氏的脸不要了?”
可下一秒,她嘴角的狂笑又僵住了,她阴森森的语气里全是不甘心:“京市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山里爬出来的女人凭什么能拥有这一切!”
她抬起下巴,愤愤不平地瞪着他:“就因为你陆君尧吗?放着京市那么多有钱的女人你不要,你去要那么一个低贱货——”
“啪”的一声,宋嵩明一巴掌将她打得往没站住脚,宋芷舔了舔嘴角的血腥,低笑出声。
宋嵩明气得嘴角直抖:“你、你怎么、怎么这么蛇蝎心肠!”
宋芷捂着脸,慢慢悠悠转过头来,她眉棱一挑,质问宋嵩明:“你说我蛇蝎心肠?”
她松开捂着发疼的脸的手,一步走近那个她最近才看清了他嘴脸的父亲。
她拔高了音调,直呼他的名字:“宋嵩明!”她声嘶力竭地朝他嚷:“你别忘了,是你教我的!是你说只要自己想要的,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
可她还什么都没得到……
她看着宋嵩明那白掉的鬓角,突然笑了:“怎么,老了,你是想积点德了?”她蔑着生她养她的父亲,把他可耻的老底掀出来:“还是说,你手里的那两条人命,让你寝食难安了?”
“你给我住嘴!”宋嵩明气不过,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宋芷给紧紧握住了。
她眼底全是恨:“我在监狱度日如年的时候,你可曾来看过我一眼?”她看着宋嵩明那气急而发红的眼底,她笑了,笑得肩膀直抖,笑完,她拖着慢悠悠的调子:“你是没在监狱里待过啊”
她回来那么久了,可一想到在监狱里的那几个月,她依旧成宿成宿地睡不着,原来,电影里放的那些画面都是真的啊……
宋嵩明甩掉她的手:“宋家被你连累成这样,你还要我去看你!”他气得脖颈青筋都爆了:“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出世!”
宋芷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自嘲地笑了笑:“现在说这话”,她抬头看向宋嵩明那怎么都不解恨的眼神,突然就释然了似的:“晚了我的老父亲!”
陆君尧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往身后的房间门看了一眼。
陆景倡注意到他局促不安的神色,也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陆君尧并不打算让孟鹃知道。
他朝209门口站着的两个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个保安立即上前,架住了宋芷的胳膊,宋芷拼了命地想挣脱,却敌不过两个保安的力气,眼见自己的女儿被拖走,宋嵩明终于忍不住了。
“陆老先生”
所有人以为他是为女儿求情,却不想——
“那孽畜也有了报应,您看……”他双手合十,是低如尘埃的求人方式:“能不能放过我们宋家?”
陆景倡失笑:“宋先生啊宋先生”他长叹一口气:“你好自为之吧!”
孟鹃这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扭头看了眼窗外,不过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的天色。
陆君尧就躺在她身边,他欠起身,把她的脸扳过来:“孟鹃”
孟鹃还有点懵,她“嗯?”了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我怎么睡着了?”
陆君尧没有答她,低头在她的额头亲了亲:“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孟鹃摇头,又问他:“几点了?”
陆君尧依旧没答她,低头吻她的脸颊,吻她的鼻尖,最后看着她,指腹蹭着她戒指上的钻石,轻声问她:“周一上午九点,我们去领证好不好?”
他们之前就说好了,八月九号去领证,可八月九号是周二,他想再快一点。
孟鹃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她在他眼睛里看见了不安和惶恐。
他好像在担心什么。
可他们都订婚了,婚礼的日期也不会变,他在担心什么呢?她只犹豫了两秒,便点头答应了。没有犹豫,说了声“好”。
见她答应了,陆君尧的嘴角这才露了点弧度。
孟鹃抬手抚他的脸,温柔里目光里带着疑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在一起久了,即便他压着情绪,她也能感觉得到。
陆君尧握住她的手,笑着摇头:“太想娶你了。”
孟鹃弯着嘴角笑了:“都和你订婚了,我还能跑了不成?”
他没说话,把担心和后怕狠狠压下去,低头吻她,吻得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还有点急切,最后,他咬破了她的舌尖。
他故意的,借着她舌尖上的疼,他压下身子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窝里,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孟鹃轻轻抚着他的背,刚想说不用道歉,又听他说了一遍“对不起”。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有些沙哑,孟鹃微怔,他以前也咬破过她的舌尖,会让她把舌尖伸出来给他看看,会轻轻吮掉那漫出来的血色,会说下次我轻点。
但不会道歉。
孟鹃微微侧头,只能看见他耳后的皮肤。
孟鹃虽然有时也会粗枝大条,可在感情方面,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她能感觉到他心里藏了事,可他却不说,那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轻声问他:“订婚宴结束了吗?”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陆君尧嗯了声,抬起头来看她,指腹轻蹭过她的眉骨:“饿不饿?”
孟鹃点了点头:“有点。”
“想吃什么?”他伸手理了理她耳鬓的头发:“是出去吃还是在这里?”
“想喝你熬的粥。”
他笑了,眉头跟着松开:“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把她拉起来,又抱了她好一会儿。
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孟鹃就乖乖不动,让他抱着。
她想,他不说的原因大概是不想她担心,又或者没有说的必要,又或者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有些事,他不说,而她也不问,不是因为心生缝隙,而是因为信任。
是所有人都站她对立面,他也会与她并肩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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