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哼
雍州上郡，高奴县。
方未寒站在残破的县衙之中，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自攻破高奴以来，他们已经在这里休整了一整天的时间。
方未寒知道，现在的情况更宜趁着奢山贼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速战速决，但他之所以留在高奴休整，还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
方未寒沉声问道：“火……都灭了吗？”
一中郎将回答：“回卫率，高奴城内的民房大火都已经扑灭，但损毁的房屋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修缮。”
在方未寒看不到的地方，少女藏在素白长袍中的小手正死死地攥紧。
【师姐已经够辛苦了，我不能再让她难过。】
她原本以为，人与人之间本来便是这样。以共同利益而起，因无利可图而终。所有人都是你的点头之交，但也仅仅是你的点头之交，再不可能有更深的交集。
温折雪：“……”
“喏！”
明明时间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公平的裁判，可为什么偏偏它对自己毫不留情，而对师弟网开一面？
那明明……应该是他们两人共同的记忆才对。
城墙除了有点磨损之外完好无损，没有浓烟，也没有血迹，这肤施似乎根本没有受到攻击。
而奢山，便在奢延县附近。
温折雪点点头。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地图，若有所思。
温折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然自若地摇了摇头。
她必须知道，自己之前和方未寒是什么关系。
温折雪也没说话，而是伸出手掌，一块留影石凭空悬浮，开始播放画面。
温折雪又点点头。
“天上冷不冷？师姐每次都穿这么少，可不要冻着了，我会心疼的。”
温折雪不再追问方未寒有关自己味觉的事情，而是幽幽地盯着他。
她已经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十数年的岁月，直到今天……就在她快要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容易的时候，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弟却在心中暗自心疼自己。
果然，她还是不会说话、
“回去请我吃饭。”
少女略有些恼怒地攥紧拳头。
他突然问道：“有没有和肤施城取得联系？”
少女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从覆满冰雪的山顶爬下来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太阴命星便是在那一天觉醒。
这是京军北上最经常走的一条路，沿途城池众多，人口较为稠密，便于调动补给。
难不成是我方才的表情管理失控了，让师姐看出来了什么端倪？
少女松了口气，而后再度追问：“所以……你知道吗？”
如果不窥探自己这个师弟的内心想法，恐怕自己现在都还被他傻傻地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师弟竟然说她辛苦了？这是在……心疼她？
温折雪默然片刻后，装作无意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请我吃饭呢？”
方未寒愣了一下：“啊……师姐不是喜欢吃点心吗？”
少女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对待过。
一年寿命也好，两年寿命也罢，于她几百年的寿元无伤大雅。
温折雪有些失落地敛下眸子。
画面中是一座高大的城池，墙砖为土黄色，墙面上有坑坑洼洼的小洞，像是经历了许久的风蚀雨淋。
没想到他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乖巧，内里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
那日她好奇在天山顶峰的观星台玩耍，看着雪花和星光忘了归期。待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日头西沉，温度骤降，来时的道路上早已覆满冰霜。脚下打滑，稍不留神便会掉下深渊，粉身碎骨。
虚空闪烁着波纹，星辰的光幕将残破大堂照耀得熠熠生辉，仙姿绝世的少女凭空出现，肩膀上还站着一只冰蓝色的胖鸟。
但……直到日光湮灭，明月轮空，她也没有等来任何一个人，包括她的师尊。
温折雪不理她，眸子盯着一旁的花瓶。
少女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身影化作星光消散，只余下方未寒呆滞地站在原地。
方未寒目光一凝，看向一旁的地图。
陈钰先匆匆走进来，拱手说道。
人类的分享欲望是天性使然，没有人与生俱来便是沉默的性子。
少女并没有想窥探方未寒的心灵，但忠实的因果流光还是将方未寒说这句话时候的心声完全复现给了温折雪。
既然来到了上郡，那么方未寒肯定不是来这里搜刮一顿之后离开，而是打算将这里经营成一个长期发展的据点与后方。
可温折雪现在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应该”，是一种假定态度，和“一定”有那么一丢丢本质的区别。
【没错，就是我猜的。我就不信温折雪还能不相信？】
在温折雪刚刚被接到天山上的时候，她会为了漫天的飞雪而惊叹，也会为了那永不凋谢的雪莲而欣喜。她将这些见闻兴冲冲地分享给自己最亲近的师尊，但师尊却只是微微颔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言语。
“赵显忠，带人回一趟右冯翊，让他们征发民夫过来帮助高奴百姓重修房屋。”
最令她记忆深刻的是另一件事。
高奴是上郡的南方门户，打通高奴之后，前往上郡北方的路线自此一分为二。
少女想要用什么花言巧语的说辞应对，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这样：“你是不是……知道我失去味觉的事情？”
【怎么被师姐看出来了？她这都能看出来？不可能啊……难不成是我什么地方暴露了？】
方未寒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都相信她没有读我的心，她还不得给我这点小小的信任吗？】
一条路是沿着雕阴道向东北方向前进，经过平都、子长、独乐三县，最后直抵郡治肤施城下。
当日子充满苦痛的时候，它就会变得很无趣。
即使她几乎被禁足在天山，只为维持天仪运转；即使她经历十五次涅槃，被迫失去味觉。
“没有吗……”
温折雪：“……”
方未寒：“？”
【差点说成请吃饭了，师姐没有了味觉，可不能再说这话惹得她不高兴。】
毕竟自己这师姐的品行他多少了解一二，从不骗人的她怎么会骗自己？
“嗷。”
陈钰先苦笑一声：“并没有，上郡路途难行，斥候多有不便。而且我们带来的信鸽也不认识前往肤施城的路，根本没办法得知那边的情况。”
是因为自己的命星吗？可她宁愿不要这样的命星！
但随着时间的冲刷，没有什么事情能永远不变。温折雪也在渐渐地适应天山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