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斥骂中夹杂刀械碰撞声,于寂静深夜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忽远忽近,不留神便听不见。
深更半夜的,喊打喊杀,谁呀?
莫非是村里人家闹家丑?此猜想一闪而过,乔瑾立即否认,暗忖:不对。声音从西侧传来,西侧是官道和田野,无人居住。即便真是闹家丑,也不大可能较真动刀,并且无亲友劝架,太不合情理。
究竟出了什么事?
乔瑾满腹疑团,万分好奇。
冥冥中,她神志恍惚,鬼迷心窍:骨子里害怕,手脚却自拉开房门,摸黑走进空着的西屋,推开朝向官道的窗户。
刹那间,皎洁月光透入,照亮了西屋,窗棱影子投在泛白破桌上,黑白分明。
乔瑾心狂跳,屏息靠近,双手扶着窗棱,睁大眼睛,眺望不远处的官道:
只第一眼,即把她吓得张口结舌!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少年气喘吁吁,狠狠拔剑,他面前的男人捂住贯穿腹部的伤口,缓缓倒地,口鼻流血,腿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珅儿,珅儿,没事吧?”少年背后护着个妇人,嗓音嘶哑绝望,吩咐道:“别管为娘了,快去找小宇,你们兄弟俩一块儿走!”
“娘,孩儿岂能丢下您不管?”少年执剑,已是强弩之末,身形摇摇欲倒,竭力支撑,耳语安慰道:“放心,弟弟已经逃了,他一定会回家报信的。娘,孩儿无能,有些撑不住了。”
“都怪娘没用,只会拖累你……黄泉路上,我们娘儿俩一处作伴!”妇人肝肠寸断,蓦地蹲下,捡起尸体边的刀,厉声痛骂:“呸!区区漏网之鱼,竟胆敢大肆劫杀无辜?纵我们死了,你们也必将活不长!”
“臭婆娘,少废话。”两个劲装男人同样精疲力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毫不畏惧妇人和少年。其中长脸男子喝道:“兄弟,上!绝不能放走一个活口,否则咱们就糟了。”
“娘,小心!”少年挺身而上。
旋即,双方刀来剑往,叮当作响,斗成一团。
转眼,体力最弱的妇人后背便挨了一刀,疼得惨叫。其子拼命护卫,却因双拳难敌四手,险象环生。
天呐,杀人了?乔瑾呼吸急促,双目圆睁,震惊得呆了,六神无主,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她咬唇,凑近窗棂,欲再看仔细些。
不料,她刚贴近,窗外突然冒出个满脸血污的男孩儿,一把抓住她的右手!
“啊——”
“你、你是谁?松手,放开我!”乔瑾猝不及防,心胆俱裂,放声尖叫,本能地使劲缩手。
仿若溺水者抓住救命浮木,男孩死也不撒手,瑟瑟抖,语无伦次地说:“这位、这位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求你了,求求你,事成后给你五百两银子,好不好?”
隔着窗棱,两人像是玩牵钩一般,你拉我拽。
“一千两!一千两!”听着不远处至亲的惨叫,男孩泪流不止,泣血哀求:“帮帮忙,救命啊,我爹、我家一定会报答你的,必有重谢!五千两,行不行?”
“一万两,够不够?姐姐,求你了,我、我给你磕头,无论磕几个都行。”男孩狼狈不堪,绝望无助,一个劲儿地求援。笔趣阁小说网>>HAoBIqUGE.COM
乔瑾差点儿被吓晕,极力镇定,强咽下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颤声问:“那、那对母子是你的亲人?”
“是!那是我娘和我哥,我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杀人如麻的劫匪。”男孩牙齿格格作响,吐字不清,哑声恳求:“姐姐,帮我们一次吧,事成后必有重酬。”
“这根本不是钱财的问题——”
“那珠宝饰行么?”男孩苦苦哀求,眼里饱含惧意,可怜极了。
“呃、不必了,我家里饰多得很。”乔瑾心乱如麻,频频眺望官道:
妇人胳膊挨了一下,刀落地,人摔倒。少年刀伤累累,以死相拼。
男孩扭头一瞧,登时嚎啕大哭。
怵目惊心,乔瑾看着看着,恻隐之心大动,怜悯奋起压倒恐惧,脑袋莫名一热,血直冲头顶,用力握住男孩冰冷的手,咬牙答:“好!我试试。”
“谢谢,姐姐你真好!”男孩欣喜欲狂。
酣眠的王婆子和贺槐被吵醒,前者空手,后者仓促拎着笤帚,赤脚奔进西屋问:
“姑娘,你几时跑这儿来了?外头怎么——哎哟,他是谁呀?”王婆子唬得后退两步。
贺槐探头审视,诧异问:“你是谁家的孩子?还不快快松开我们姑娘!”
乔瑾却道:“老贺,我想开门让他进来。”
贺槐愣了愣,赞同道:“行,我帮你!”他原地转了转,抄起一根旧扁担,奔出去“哐当”打开门。
“什、什么?”王婆子战战兢兢,慌忙劝说:“外头打打杀杀的,谁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出门在外,千万别多管闲事。”
乔瑾皱眉答:“婶子,我实在是不忍心。”
“你瞎好心,滥行善,迟早害了你自己!”王婆子气不打一处来。
乔瑾哑口无言,胸腔剧烈起伏半晌,最终心一横,坚定说:“松开,我要去拿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