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乔瑾赶紧上前,屈膝行礼,规规矩矩道:“奴婢乔瑾见过先生,给您请安。今后,奴婢将在此伺候茶水。”
今后?潘岱行眉头紧皱,板着脸,挑剔打量几眼,不满地问学生:“为何不叫个小子来?她在此,你如何安心读书?”
谢正钦愣了愣,猛地醒悟,忙解释:“您误会了!她只是普通丫鬟,因沏茶不错,才叫上来伺候。”
“是么?”潘岱行眼神锐利。
“千真万确。”
潘岱行落座上,翻开功课审查,冷脸表示:“书房重地,老夫不惯女子在场,你叫她沏了茶就下去罢。”
此要求并不过分,谢正钦只好吩咐:“小乔,给先生上茶,然后门外候着。”
“是。”
乔瑾面色如常,但心里难免不悦,她依言奉茶:“您请用茶。”
“搁着。”潘岱行自顾自忙碌,眼皮也不掀一下。
乔瑾毫无留恋之意,立刻告退,当退至门口时,隐约听见老人训说“秋闱在即,万不可因女色分心”云云。
想象谢公子挨训的模样,乔瑾忍不住笑。岂料,正当她偷偷笑得欢时,耳畔忽然传来威严询问:
“你笑什么?”
杨莲呆呆站着,脱口问:“为什么?”
“嗯?”本已往前走的谢正钦止步,扭头诧异挑眉。
“哦!明白了。”杨莲如梦初醒,强挤出笑,举高食盒表示:“容奴婢先把糕点送上去,一会儿就传小乔。”
谢正钦点点头,拾级而上摘星亭。
一刻钟后,杨莲在茶房寻到了乔瑾。
“你当真不知公子为何传见?”
因着自己暗中投诚,乔瑾满腹疑虑,正色答:“姐姐是知道的,自我到南院以来,每日只负责浇灌花草和看茶房,从何得知公子的想法呢?”
“莫非……”杨莲忐忑不安,她已十八岁,时常悲叹芳华流逝,忍不住敌视一切靠近公子的丫鬟。转瞬,她惊觉自己又失态,忙清了清嗓子,故作无谓道:“罢,想必公子自有考量,既然他吩咐,你就快去。”
“哪儿?”
“摘星亭。”
“好的。”茶房日夜炉火不停,烤得乔瑾脸颊红扑扑,她拿抹布垫着取下一壶滚水,无暇掏帕子,抬袖擦汗,“我这就去一趟摘星亭。”
“哎,顺道提上一壶水,别能懒则懒。”杨莲皱眉,被热气熏出了门槛。
“行!”
乔瑾汗流浃背,巴不得出去透透气,便小心提着滚水,慢慢走向园子,暗忖:夫人毕竟有孕在身,精力不济,无暇理睬小丫鬟,近期并未秘密问话。公子为什么传我呢?
左思右想,走得极慢,摘星亭渐在眼前。
忆起初次沏茶的遭遇,乔瑾深吸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轻而稳地沿着假山石阶往上。岂料,当她即将绕过凸石行至亭前时,却突兀传来一女子幽幽叹息:
“唉。”
“成亲三年,一无所出,虽然孙家看在谢府的面子上没说什么,但姐姐心里必定焦急。我听说,孙老夫人上月赐给姐夫两个美婢,扬言生下一儿半女就抬为妾。叫姐姐怎么想呢?”
谢正钦的声音问:“你听谁说的?”
“上西院请安时听说的。”女子心绪低落,又叹:“过两月我就要嫁到周家去了,听说周、周……听说那人亦有三两个通房,且颇为宠信。我这些话没羞没臊,本不应告诉哥哥,可母亲和姨娘都不在了,姐姐又因子嗣正烦恼,继母见我和姐姐是庶出,一向不大理睬,无处可诉!唉,我真是既愁且怕。”
“怕什么?”
谢正钦宽慰道:“妹妹记着,此处是你和姐姐永远的依仗,无论孙邵元还是周斌,一旦婆家苛待人,你们就回来!到时,我自会找他们问个明白。”说完,他不露痕迹地一瞥亭外。
“有哥哥这些话,我可安心多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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