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帮忙?我又不是稳婆。”乔瑾愣住了,三个姑娘皆毫无经验,面面相觑。
须臾,张霞纳闷问:“稳婆呢?按理早该待命了,赶紧去请呀。”
“对!稳婆在哪儿?”乔瑾回神,附和提醒道:“秀珠姐姐,我俩去前院报信,这儿你熟悉,快去喊人来帮忙。”
“哦,好,好的。”秀珠方寸大乱,原地转了两个圈。
转眼,耳房和庭院中的下人听见动静飞奔赶来,大呼小叫,吆喝声此起彼伏,飞遣了二门的小厮去前院报信。
片刻后,丫鬟和仆妇火把三名稳婆推进屋。
许佩兰提前动,情况颇为凶险,来不及转至产房,稳婆们不敢掉以轻心,在厅内便开始动手接生。
不多久,滚烫热水接连送了进去。许氏痛苦呻/吟着,哀嚎声清晰可闻。
“孩子什么时候能生下来?”张霞垂手侍立,耳语问:“咱们就一直傻站着等?”
“谁知道呢?这个没法猜。”乔瑾茫茫然,轻轻一扯同伴袖子,说:“但她肯定没空问话了。此处不需要外人帮忙,走,咱们回南院等消息。”
“唉,好想回家。”
乔瑾拽着人往外走,忐忑悬着心,耳语说:“继夫人突然动,可能是被刺激的,顺不顺利尚未可知。顺利倒罢了,若不顺就糟了,毕竟是咱们送李小姗回府,上头势必询问缘由。留下吧,静观其变。”
岂料,她们刚走到院门前,迎面却见谢衡疾步走来,脸色阴沉沉。
张霞毫无防备,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乔瑾见同伴失礼,立即遮挡着对方迎上前,主动禀报:
“奴婢见过大人!刚要给您报信:夫人动了,稳婆们已在厅内着手接生。”
“厅里头?”谢衡满脸急切,劈头质问:“大夫明明说最早也要九月中,为何提前了?”
乔瑾急中生智,毕恭毕敬答:“奴婢等人原在门外等候给夫人请安,岂料里头忽然叫传稳婆、喊人帮忙,遂听令照办,具体并不知情。”
“唉!”
谢衡无暇细问,袍袖一摔,快步走向上房,未站定,便高声怒问西院下人。
“那、咱们还走不走了?”张霞愁眉苦脸。
乔瑾略一沉吟,说:“走,但不能回南院。咱们去那边的耳房里候命,以防大人问话。”
“哦。”张霞无可奈何,两人低眉顺目,悄悄溜进耳房,与众多下人一道,静候差遣。
结果,这一等,就从晌午等到了傍晚!
绸缎庄里的张金夫妇接到伙计报信后,终究不放心,立即放下手头的活儿,双双回府。
暮色四起时,吴氏给两个女孩儿送饭,催促道:“饿坏了吧?赶紧吃,待会儿回去继续候命。这节骨眼上,千万别给人挑错。”
“真是的!一屋子人傻等着,米水没粘牙,我差点儿饿晕了。”张霞狼吞虎咽,极不满地抱怨。
“西院管事一味地讨好上头,哪里管底下人饥饱?”吴氏叹道:“我已托前院大管事提了,安排你们轮流用饭。”
乔瑾关切地问:“大娘,您用过了么?”
“我们老两口在南院,有吃有喝,早用过了。”一对比,吴氏忍不住数落女儿:“你豁嘴呢?这么大的姑娘吃饭还掉饭粒,羞不羞?我教了几百遍,却被你当做耳旁风!看看人家乔姑娘,吃相多文雅,学着点儿吧。”
乔瑾尴尬地笑了笑,没法接腔。
“我平日也不这样啊。”张霞听得耳朵长茧子,不痛不痒,嘟囔说:“小乔是小乔,我是我。”
“你这丫头!”
吴氏摇摇头,伸手拧了一把女儿胳膊,舍不得较真责备。她行至门口,凝神倾听上房动静,喃喃道:“大半天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该不会——”
“闭嘴!”吴氏倏然扭头,瞪得女儿瑟缩,严厉训斥:“越大越没规矩,此处岂容你胡说八道?”
饭毕,乔瑾把碗筷收进篮子里,漱口擦了擦嘴,劝道:“大娘消消气,姐姐其实很不错了。”
“罢、罢,夸不得,她这心直口快的性子,早晚要吃亏。”吴氏头疼地摆摆手。
乔瑾默默羡慕张霞备受父母疼爱,打岔说:“大人焦急得什么似的,一直守着,吓得我们也惶恐。”
“三个稳婆忙得团团转,人事已尽,余下只能听天由命了。”吴氏神情冷静,招招手说:“走!去前边儿瞧瞧。”
但她们刚绕过廊角,忽听见不远处蓦地喧闹起来,脚步声四起,夹杂恭贺声:
“恭喜大人!”
“奴婢给大人贺喜!夫人生了个公子,母子平安。”
“生啦,是位公子。”
“大人,大喜呀!”
……
吴氏不由得皱眉,旋即舒展,微笑说:“来,随我去给大人贺喜,讨几个赏钱。”
“是。”乔瑾心一沉,立刻想:从今往后,谢府不止一个公子了,添了个二公子。
下人们纷纷围着谢衡,争相道贺。
乔瑾定定神,拉着张霞随吴氏一同上前,中规中矩地说:“奴婢恭贺大人喜获麟儿。”
“好!好!”
谢衡频频颔,欣喜若狂,笑得合不拢嘴,高声道:“有赏,统统有赏!老周、老刘,赶快备赏钱,今夜就放赏!”
“是。”
喜气洋洋,热闹至极。
乔瑾侧耳倾听,始终未闻谢二公子的哭声。她领了赏钱回南院,暗忖:算算日子,也足月了,孩子应该健康吧?
因着谢府有喜事,张金夫妇责无旁贷,自去忙碌,把女儿托给乔瑾,着两人明早再回绸缎庄。
二人洗漱回屋,刚坐下,隔壁忽然门响,随后杏儿探头,一见张霞,便拍手大叫;
“原来是霞姐姐!”
“这大半年,一向少见,我还以为你再不进来玩了呢。”
乔瑾招呼道:“杏儿,坐。”
张霞跳起来相迎,把熟识的小姐妹按坐下,愉快说:“我何曾不想进来逛呢?只是家父母管得严,极少外出。”
“哎,我知道的,因为你定亲了嘛,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了。”杏儿笑着叹息,把一包鼓囊囊沉甸甸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咯啦叮当”作响。
张霞循声瞥了瞥,好奇问:“哟?这一包是什么东西?听着像银钱。你财啦?”
杏儿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解开,露出几串铜板并几块碎银,兴奋透露:“财称不上,但今儿确实走运,我竟领了三份赏钱!喏,你们瞧。”笔趣阁⊥小说网⊥haOBiQUGE.cOm
张霞伸手,随意扒拉几下,托腮道:“少说也有四两。小蹄子,这些都是谁赏的?”
“我们赶巧回府,也得了一份。”乔瑾是屋主人,执壶倒水待客,感慨说:“大人喜得贵子,高兴极了,连夜放赏,除西院外,丫鬟们每人一百钱。奇了,你为什么有三份?”
杏儿兴高采烈,凑近了,压低嗓门告知:“第一份和你们一样,大人喜得贵子、赏赐众下人;第二份,是李姨娘确诊喜脉,她已有近四个月的身孕,大人自是高兴,额外加赏贴身伺候的丫头;第三份,是李姨娘赏的,说是权当犒劳我们。”
“啊?”
张霞和乔瑾对视一眼,均流露诧异。
“李姨娘真的有喜了?”张霞急切追问。
杏儿扑哧一笑,笃定说:“千真万确!其实,我们早看出来了,但她苦苦央求别声张,直等怀稳了胎,才悄悄请大夫诊脉。结果被大人知道了,幸亏没责骂我们。”
“所以,府里可能还会多一个三公子?”张霞傻眼了。
“是呀。但也可能是三姑娘。”杏儿低头包好银钱,猛意识到张霞的母亲是谢正钦奶娘,忙道;“咳,无论添几个公子,加起来都越不过咱们公子!咱们公子可是嫡长子,已有功名在身,小公子们望尘莫及。”
乔瑾微微皱眉,暗中忖度:大人必定乐开怀,但府里变成这样,公子回来难免吃惊……
“哎,其实我是抽空回来拿衣裳的,还赶着去偏院伺候。”杏儿说着便起身。
忆起对方曾满腹牢骚地抱怨,乔瑾下意识问:“杏儿,你和秋月姐姐在李姨娘那儿还好吧?”
“她很随和,温温柔柔,从不刁难下人,经常赏吃赏喝,我们都觉得意外。”杏儿干劲十足,歉意道:“我得走了,咱们改天再聊。”语毕,她匆匆离去。
乔瑾挥了挥手,若有所思。
“看来,李姨娘挺会笼络人的。”张霞罕见的板着脸,淡淡说:“短短月余,就把杏儿哄得情真意切说她好话。”
乔瑾冷静道:“对下人而言,既随和温柔,出手又大方,确实难得。”
“唉,大人真可谓是‘老当益壮’!续弦刚生,小妾又有喜了。”张霞撇撇嘴,悠然道:“妹妹,咱们明早尽管放心回绸缎庄,继夫人忙着坐月子,没空管鸡毛蒜皮。”
“嗯。”乔瑾欣然颔。
次日一早,张金夫妇因被谢衡吩咐协从办理洗三,仍走不开。吴氏生怕鲁莽的女儿闯祸,便以“送信为二公子挑选布料”为由,命两个姑娘回绸缎庄。
她们出了角门,马车已在等候,但旁边又有一板车。四个小厮靠墙蹲着等候,一见来人,都站了起来,笑嘻嘻地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