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是蔓延至前方,看不到尽头的电车轨道。
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行走在这种地方,上一次面临这种时刻,是在什么时候呢。
十年前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如同硝子的那张脸,无论如何努力也只能想起大致的轮廓,像是被雾霾覆盖住的城市轮廓一般。
默不作声地朝着前方走着。
脚底在无意中踩踏到石子,已经褪色的指示牌弯曲地插在不远处,再远一些的位置,是由木材搭建出的简易候车处。
没有售票厅,没有休息室,放眼望去,只有这样一座孤独的候车处突兀的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坐上去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小心翼翼拨开上面的落叶,长时间处于风吹日晒中的公共座椅,实在是让人担心最基本的安全问题。
吱呀——
木制公共座椅在发出刺耳的声音之后,很快便失去了任何动静。
朝川雾转身看向身后正在直视起自己的两人。
“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啦,如果要休息的话,一起坐在上面也无所谓。”
刻意地将目光集中在加藤雪穗身上,朝川雾的眼神中分明夹杂着一丝祈求。
“哦——我知道了。”
雪穗坐在座椅中间,望月紧随其后,坐在了座椅最左边的位置。
身下的木制座椅在承受住三个人的重量后,产生的晃动明显要比之前更加剧烈。
好在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
“话说,为什么望月想要来这种地方。”
将注意力调转至不远处那张没有太多情绪的脸庞,朝川雾语气平淡地做出提问。
仿佛是陷入进深思之中一般。
等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望月缓慢地做出回应。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回忆在记忆中是最为明显的那一部分吧。”
“雾没有这样觉得吗?”
夹杂着温柔气息的话语,让朝川雾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出应答。
“望月的意思是——”
他困惑地皱起了眉毛。
“对我而言,除去在雾家中的那段记忆以外,最难忘记的,无法忘记的,就是那天晚上跟雾在一起啦,难道雾已经不记得了吗?明明那时在长椅上睡过去的我还是让雾背回去的吧?”
表情镇定,却说出不得了言语的望月,让朝川雾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方式做出回应。
十年前发生的一切无法忘记。
存在于记忆中的,只有令人深刻,在经历过的一切中,占据着极少部分的回忆。
对于望月来说,或许是如此吧。
“雾,还记得吗?十年前我不小心把鞋子弄丢在了这里,雾离开以后,我独自一人来这里找了相当多的次数,却仍旧没有找到......”
“现在与过去交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到存在于过去之中的事物,虽然在雾看来或许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想找到关于过去存在的证明。”
望月眺望起电车轨道的另一端。
思绪被放空,十年前模糊的回忆不断涌入脑海。
如果能传达到就好了。
——当时的自己或许是持有这种想法吧。
如果能把潜藏在心中的话表达出来,明明清楚跟雾之间目光抵达的落脚地从来都不会是同一处,也要义无反顾地选择那样做。
远处是在太阳折射下呈现出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以及一望无际的宽广地平线。
“雾的话,绝对可以理解我所做的一切吧。”
望月站起身,目视着表情陷入进思考之中的雾。
望月的想法,我永远不会明白啦。
——下意识想要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或许是意识到了某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朝川雾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毫无遮挡地将内心想法表露出来。
“嗯,或许能够明白吧。”
朝川雾站起身,望月传达出的目光,正在无比急切地说明一点。
到最后,存在于过去中的那些事物,最终的结局似乎都只能留下模糊的轮廓。熟悉的人,无法记清楚他的具体样貌,仅仅只能勉强回想起跟他所做的某一件事,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刻画进记忆深处的决定。
最后残存在记忆中的,总是一些让人感觉到虚无缥缈的东西。
“加藤同学,拜托你为我找一下,虽然这个要求很难为情,但是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打算过放弃。”
直视着由结弦前辈传达出的坚定目光。
雪穗缓慢地点了点头。
再往前走,轨道两侧的道路上,已经快要被杂草所占据。
荒废了相当长时间的电车轨道,已经看不到任何活物存留下的气息。
真的能够找到吗?
明明十年前已经找寻了无数次,最后的结果却仍旧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一直在执着于这种事情,是否是正确的呢。
不明白。
“话说——结弦前辈。”
低头注意着道路两侧的雪穗突然打断了望月脑海中的思绪。
“为什么会想要找到十年前遗失的东西?对于前辈来说,那件东西在心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吗?”
“重要的位置吗......应该不是吧。”
重要的位置......
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的想法发生改变了呢。
十年前?或者——是跟加藤同学见面后的那一天?
复杂的思绪不断涌入脑海。
即便努力想要隔绝外界的一切,杂乱的信息却总是会干扰原本的判断。
“话说——结弦前辈丢失的鞋子,是学生通常都会穿的圆头皮鞋这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