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
沈知年披麻戴孝,带着五万沈家军人人戴孝,簇拥着镇国公,以及世子的灵柩,在城门外停住了脚步。
血色的“沈”字帅旗,在刺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沈知年孤身跪倒在最前方,望着城门口白发苍苍的母亲,泣不成声的嫂子们,以及几个嚎啕大哭的年幼侄子。
嘴唇轻轻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沈老夫人见沈知年长跪不起,双目含泪,在众人搀扶下颤抖着走上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回来就好。”
沈知年浑身一颤,泪流满面地看着母亲:“娘……我……”
沈老夫人通红着双眼,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六郎,莫哭。娘来接你们回家。”
沈知年闻言顿时泣不成声:“爹死了,我哥他们都是为了护着我而死,孩儿有罪,无颜归家……”
沈老夫人红着眼怒声呵斥:“荒唐,你有什么罪?你哥他们护你周全,就是想让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沈家男儿永不节哀,更不哭泣。你要心有愧,就苦读兵书,灭北齐,为你父兄雪恨!”
长嫂此时也红着眼睛,看着沈知年声音沙哑道:“知年,莫要惹娘伤心,我们都不怪你。”
“嫂子,我……”沈知年满眼愧疚地看着嫂子,以及她身旁仅有腿高的两个侄子,眼泪再次滚滚而下。
就因为自己最小,大哥和父亲都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了自己,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的面前。
如今面对嫂子和侄子,他又如何心安理得地回家啊……
此刻,李墨静静地站在城门下,看着泣不成声的沈知年,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忍和复杂。
从现实情况来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装疯卖傻,就可以彻底坐实自己废物的名声,让所有人从此都不会再起疑。
可从情感上,他不忍在这个时候,再去伤他们的心。
父子兄弟七人出征,本是必胜的稀世奇功。却因自己人算计惨败,最终一人还,真的太悲壮了……
萧红玉发现了李墨的异常,低声问道:“怎了?”
李墨轻轻一叹,转头看向萧红玉:“娘子,咱们接镇国公英灵回家吧。”
萧红玉一愣,眼睛看着李墨坚定的目光,抿唇轻轻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李墨点了点头,抬脚步伐坚定地走向帅旗,萧红玉也没有丝毫犹豫,紧跟在李墨身后。
见李墨和萧红玉一身孝服出城,沈家上下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正要行礼。
李墨却抢先一步,对着那血色的帅旗躬身一拜:“不孝外孙李墨,接外公、诸位舅舅,回家!”
“外孙媳妇萧红玉,接外公‘诸位舅舅,回家!”萧红玉跟着大声说道。
说完,两人同时掀起衣摆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沈知年见二人行如此大礼,眼泪滚滚而下,声音沙哑道:“殿下,您是千金之躯,这可使不得啊……”
沈家上下也齐齐抹泪,急忙上前劝道:“殿下,您快起来。君怎可跪臣啊……”
李墨眼眶微红道:“今日我不是皇子,更不是什么千金之躯,而是沈家外孙。我跪外公和诸位舅舅,天经地义!”
沈老夫人闻言泪如雨下,心里既高兴又悲痛:“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啊,不值得,不值得啊……”
沈老夫人的话,让李墨心里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心口莫名的有些发堵,可偏偏此时此刻他除了跪拜,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这么多人都在盯着他,引起别人怀疑,就是万劫不复。
天家无亲情,李墨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之所以能成为秦王,只是因为景帝在他身上看到了足够的实力,觉得自己有价值。
若自己真的没有了价值,命也就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他一步都不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