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姚云山,原旧朝御使大夫。此人可比管仲,有强国富民之才。他在旧朝时,因任氏‘造反世家’的名头,对汝父,素有戒心、防备,几次三番的谏言太上皇消减汝父兵权。”
南韵说:“因有英宗针对任氏,迫使任氏造反的先例在前,太上皇固然听信右相的谏言,亦不敢冒然行动。后太上皇借对匈奴发兵,有意不让左相统兵,便是想借此树立自己的威信,插手军中事务,消减汝父的兵权。
然,所托非人,离军大败,匈奴剑指栎阳,是左相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倾倒,打退了匈奴。左相的名望因此更盛,太上皇心灰意冷,打消了消减左相兵权之念,但右相竭力劝诫,让太上皇重生针对之念。”
任平生眉头微蹙,问:“他这么针对左相,为何还会替左相背书?”
南韵反问:“平生以为何?”
“考我呢,”任平生笑着握住南韵柔嫩的小手,想到月冬还在旁边,南韵可能会不好意思,松开手,沉吟片刻道:“我认为他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是他在确定左相不支持我造反后,有意分化我和左相,也是想将左相架起来,避免左相在日后改了主意。不过这个目的应该是顺势而为,一个有管仲之才的人很清楚左相不会再公然反我。”
南韵赞许的看着任平生的眼睛:“不错,第二个目的呢?”
“第二个目的应该是……”任平生整理思绪,“为了给外界一个信号,告诉那些在其他郡的官吏、将领,尤其是忠于左相、是左相部下的将领,左相不支持我造反。他这样做是为了来日有机会,增加获得他们支持、协助的几率。”
“平生认为右相这一步棋走的如何?”
“他这一步应只是闲棋,他知道你不会在意,他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任平生忽意识到一件事,“对了,他走这步棋有一个现成的好处,可以卖左相一个好,让左相至少在明面上欠他一个人情。这有可能是他的主要目的。”
“平生认为我们要如何应对他这一步闲棋?”
“刚才说了,我认为你不会在意他这一步闲棋。因为他不管走不走这一步,你都会逐步换掉占据着重要位置的旧臣。你这两年借着灭百越、扫匈奴,已经将人换的差不多了吧。”
“平生适才说自己在庙堂之事上是一个小白,现在可还认为自己是小白否?”
任平生又一次握住南韵柔嫩的小手,看着南韵清澈柔媚的桃花眼,笑说:“有随时随地夸我、鼓励我、帮我树立信心、自信的老婆在,我就算再小白,现在也必须不是小白。”
南韵嫣然一笑,回握住任平生的手。其身后侧的月冬,看着忽然你侬我侬的二人,小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姨母笑。
没一会儿,南韵松开任平生火热的手,抿了口茶,接着说朝堂上剩下的两股势力——
以右相为首的旧臣和以伯远侯为首的宗亲。
这两股势力有着共同的目的,反对南韵当皇帝,誓要扳倒任平生、南韵。
面对这样的反对势力,最简单的办法是杀,最愚蠢的办法也是杀。
杀了是可以一劳永逸,但莫忘了任平生、南韵造反的旗号是“振奋朝纲,一雪国耻。”
这样的旗号是在告诉天下人、告诉后人,任平生、南韵请太上皇废除太子、禅位给南韵,不是为了谋权篡位,是为了洗刷匈奴人带给离人的屈辱,是为了重振大离的威名,四夷宾服。
如果南韵为了一劳永逸,将反对她的旧臣、宗亲全杀了,岂不是坐实自己谋逆之名?
所以,南韵不仅不能杀,还要让他们活的好好的,要重用他们。
这也是南韵在知晓伯远侯指使家仆散播谣言,却不收拾伯远侯的原因。
也是,南韵要将在前朝是御史大夫的姚云山升为右相的原因。
说起升姚云山为右相,就不得不提及南韵降服姚云山,让姚云山为她效力一事。
前朝的右相另有其人,南韵一开始本是想让那人担任右相,姚云山继续担任御史大夫,结果那人顽固不灵,不仅不肯为南韵效力,还对南韵破口大骂,南韵知其这般做的目的,当即让其得偿所愿领了一份“全家桶”套餐。
处理完前右相,南韵找到姚云山。姚云山和前右相一样,不愿为南韵效力,但态度比前右相要好很多,南韵上门时,姚云山仅是坐在书房,一言不发,对到来的南韵,视而不见。
南韵不在意姚云山无视的态度,也没有与姚云山多言,仅是端坐在姚云山面前,拿起姚云山的茶壶,倒了杯茶。是出自烟雨阁的月冬茶。喝完,南韵问了姚云山一个问题。
“姚公,可知晏子?”
姚云山通古晓今,自然知道南韵提晏子的意思,但他仍没有搭理南韵,默默喝茶。
说到喝茶,姚云山有点想向南韵讨茶钱。
虽说再过一会他举家三百余口都要死绝,但一码归一码,现在喝的月冬茶,是他上个月让家宰花了十五万钱,好不容易抢来的,他本是想在死之前别浪费了,谁想到这篡逆之辈,竟然不请自饮。
早知道就在茶里下毒了。
南韵自然不知姚云山心里的念头,忙活了一夜,到现在没吃一口饭,喝一口茶的南韵着实是有点渴了。她又倒了一杯茶,继续说:“昔年晏子不死君难,如今皇帝身康体健,姚公何故死耶?”
姚云山讥笑一声,拿起茶壶倒茶。
南韵放下茶杯,笑说:“姚公之明,吾心甚慰,传孤手敕,擢升姚云山为右相,封条侯,通报天下。”
姚云山双手一抖,微烫的茶水从茶杯中溢了出来。姚云山错愕的看向南韵,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脚步声起,姚云山扭头看去,只见任平生的贴身侍女手捧敕令的走进来,走到他的面前,行礼,毕恭毕敬地递来手敕。
姚云山一手打掉,刚要讥讽南韵幼稚,南韵起身向外走。
“条侯请安心,若有人胆敢加害于你,孤必要他血债血偿。”
姚云山望着南韵逐渐远去的背影,嘴唇颤抖,无力地闭上。
他此刻方才明白南韵为何要将他们都关在家里;为何南韵会放下身架一家家的拜访;为何一向儒雅的李相会对南韵破口大骂,骂的那般不堪入耳,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