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白袍人在一处山壁下停了脚步,转身对裴岚说出了相同的话。
“如何谈?”裴岚不动声色,视线从他的帽檐下一扫而过。兜帽下还有面纱,看不清相貌,但白色面纱贴着下颌的部分有些许濡湿的痕迹,微微泛着黄。
“你能听见别人心底的声音,是不是?”尽管对方刻意沉着语气,但扬起的话尾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急切,以及……或许还有几分期待。
“是又如何?”裴岚微微蹙眉。
“你还能看到别人心里想的东西,是不是?”
“……”
“还有记忆,还有未来,是不是?”
如果说前头问的那些还让裴岚怀疑是谁走漏了消息,后半句的“未来”却让他眉头一松。他也不正面作答,只问:“你如何得知?”
“我能感受到……在村里,无上神威降临了,我们都能感受到……真神听见了我们的祷告!祂看见了我们的诚心!”白袍人再也抑制不住语气里的激动,声音上扬,嗓音也变得尖细起来,更接近女声,“真神的神威降临在你身上了,是不是?你就是他们说的使者,是真神派来视听我们虔心的,是不是?”
白袍人兴奋地乍着手,似乎想要抓着他问个究竟,又出于某种敬畏不敢接近,只能一遍一遍问着。
裴岚倒是从她颠三倒四的话里听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先前的獬豸青眼影响了周围的人。按理说正常人不该被读到心声,最多只能察觉到神兽威严……但这些脑袋里带了虫子的,此前未有先例,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
事实上,獬豸青眼看见的只有燕行那支离破碎的回忆。
他略一思忖,并未当即否认,“我若说是,你们要如何表露虔心?”
“自然是把最好的血肉献给真神!”白袍人痴痴笑道,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自说自话,“虽然比真神大祭早了几天,但那群修士可是难得来一回,那么多灵气……错过就太可惜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一定是看出了我们的打算,才带来这么多的祭品,是不是?”
裴岚心头突地一跳,他猛然回头,只见远处山林上空腾起了铺天盖地的黑云,狂风一般掠了过去。
“使者放心,他们逃不掉的,所有祭品都会好好敬献给真神。”白袍人误会了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得意道,“我们的人应该也先一步进入极乐,侍奉真神去了。”
“……”
裴岚的双手已在袖子下紧握成拳,在他做出下一个动作前,对方忽然张开了双臂,用一种分外卑微却虔诚的语气道:“使者若是满意,能不能、能不能请使者发发慈悲……把我们的祷告、我们的念想带到真神面前,让神……渡一渡我们吧!”
话音刚落,一蓬黑雾从她身上升腾而出,瞬间扑向裴岚!
距离实在太近,裴岚一次躲避不成,竟被黑雾罩住了面门——那是无数细小的飞虫,竟然无视了他身上带的黄钱草熏囊,顺着他的七窍便要往脑袋里钻,带起了针扎般的刺痛。
“呃!”
裴岚一声闷哼,只觉天旋地转,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耳边是浪潮般层迭不休的嗡鸣声,嗡嗡,嗡嗡,好似无数僧道在法坛的喃喃诵念,又像无数信徒对神佛的絮絮低语,所有声音都在极尽表达虔诚,所有声音都在试图将他的心神全部占据。
他紧咬牙关,强迫自己不去听这声音,双眼倏地睁开,一抹青金色光芒从中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