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真僵立在原处,看着已经呆住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威压慑住了,两手不自觉地松开了裴岚的衣摆。只听当啷两声,一直被她攥在手里的东西齐齐落在了地上。
裴岚像是被这动静所惊醒,猛地闭上了眼。
灿金色的光华瞬间消弭,獬豸威压也随之散去,方圆百丈内的生灵都同时松了口气,只觉得有什么压在心上的危机一下子被卸了下去。
两个熬药的修士慌慌张张出来了,躲在周围打量的村民也个个目瞪口呆,望向裴岚的眼里充满了忌惮。
而裴岚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物件,平静地递到了女孩面前。
——是两枚银符,外形和刻纹都相似得很。一枚是先前挂在铁虎脖子上的,写着“格木舒”这名字的;另一枚应该是燕真自己拿在手里的,之前在善来药行时,金乌就是靠一角银符判断她和南疆有关,只是当时还不能确定她就是纳舒的孩子,毕竟格木舒的银符还在他们手里。
现在看来,原是有两枚银符。
那么另一枚又是谁的呢?
他对南疆文一知半解,这枚银符又磨损严重,文字部分已经快看不清了,裴岚只依稀看出最后两个笔画应该是“乌”的写法。
金乌的乌。
小燕真呆呆的不敢动,半晌没有把东西接过去。
燕行见状就笑了,只是站在原地,一点没有要上前的意思:“裴城主好威风,想是吓着这孩子了。”
裴岚顿了顿,轻轻将两枚银符戴到了燕真颈上,而后冷眼看向燕行。
对方仍是从容笑着:“如何,城主可看出来了?”
裴岚抿唇不语。
獬豸青眼。
这是他从仲裁那里习得的唯一一个术法。
不,确切来说,仲裁没有教他,是仲裁在他眼前用过这一招,他回去后自己摸索着学会的。道理也简单,无非是将獬豸的一丝神力召唤于此身,借古兽之眼,察万物本真。
道门仲裁施展此法,可瞬间洞察眼前人的记忆、情欲、所思所想、所念所求,借以裁定黑白是非,公正判决。
他并非仲裁,未能与獬豸神尊缔结契约,自然就无法发挥獬豸青眼的十分威力,只能窥见对方的零星记忆。大多时候,这点零星的画面也便足够了。一个人最真实的部分,往往就藏在看似平常的回忆当中。
——可他从燕行身上看到的,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幽暗的地宫,古老的祭台。
鲜血从繁复的青铜纹路间汩汩流过,盖过一层黯淡的血垢,很快又凝固成为一层新的血垢。祭台有好几层,裴岚看不见鲜血流向的终点,却能看见鲜血的源头——是“他自己”。
耳边传来含糊不清的吟唱,仿佛是乐声,仿佛是祭文。“自己”被高高吊在祭台的柱子上,四肢与左胸各有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从中源源淌出,在那祭台上描出了一角妖冶艳丽的花纹。
花纹逐渐在眼前放大……
扭曲,交错。
而后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瞬间将他吞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