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是何人?
身为大秦长公子,真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每到一处,哪有官员不给面子?
昔日初到咸阳狱时便是明证,那时无论官阶大小,一干狱吏狱卒皆是毕恭毕敬出迎。
可偏偏这阳烨便是不给扶苏半点面子。
先前扶苏呼唤阳烨之时,这阳烨显然已是听闻,只是瞥扶苏一眼后微微颔首便不再理会,只是操持着铁镰割下谷子,再将那谷平摊在地。
在他看来,再尊崇的身份,也没有一捧粮食来的喜人。
扶苏也不着急,便站在一旁等候。
但这满院之谷着实数量不少,阳烨又年迈,一晃半个时辰过去,竟已面色煞白,更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一口气提不上来便要厥在当场。
这下扶苏当真是瞧不下去了,忙走上前去,从院边寻了另一铁镰,与阳烨一同忙碌起来。
只是扶苏以往从来未曾做过这等活计,不过忙碌盏茶工夫,已是腰酸背痛,汗流浃背。
“这活竟是如此难做,也难怪天下皆言百姓辛苦……”
扶苏皱了皱眉,但仍是心中提着一口气,咬牙坚持。
又约莫半个时辰,总归是将满院的谷尽数割断,平铺在院中晾晒。
“阳烨谢过公子。”
阳烨总归是开了口,只是态度却不尽亲切,全然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阳老何故忙于这些许琐事?”
扶苏抹去头上热汗,心中却是大惑不解。
这谷本是春季播种,据扶苏所知,许多寒冷之地五月方才播种,即便是温暖之地,也需在三月方可播种,如今眼见入冬,阳烨院内谷子却无收获,想来便是下种太晚。
既然无收获可言,又何必费心费力?
“琐事?”
阳烨闻言笑了笑,“公子身子金贵,自小锦衣玉食,自然认为这耕作乃是琐事,只是于我,于天下黎明百姓,此事却是头等大事!”
这寥寥数言,却是立刻让扶苏红了脸。
“阳老教训的是,扶苏受教了。”扶苏生性谦逊,闻言也不恼,只是汗颜受之。
阳烨却非有意训斥,当下淡然道:“好叫公子得知,这院内所种之谷乃是陈谷,长久未用,如今多有发霉,是以我将其种下,如今长成了些,便将秸秆与草料混合制成刍稿,以供喂马之用。”
“阳老精打细算,扶苏佩服。”扶苏此时却是打心眼里佩服起这阳烨。
如此精打细算,也难怪始皇如此倚重,还将普天下粮草调度均交由阳烨统一调度打理。
见扶苏如此,阳烨亦是暗暗点头。
阳烨本非不知礼之人,自然不会如此怠慢扶苏,只是他早闻公子扶苏谦逊宽厚,只是以往未曾相交,先前怠慢扶苏,也不过是有心相试。
如今看来,扶苏的确名副其实。
“阳老,可有水……”
扶苏与阳烨寒暄这一阵,却是口干舌燥。
“自然有水,只不过是寻常井水,酒水、茶水却是没有。”
阳烨玩味一笑,目视着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