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点燃一支烟,递给了他。
烟雾缭绕中,杨骁看着输液滴管中泛起的涟漪,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
一个六岁丧母,十二岁丧父,没有其他亲人可以依靠的野孩子,从福利院跑出去流浪街头,到处受人欺凌。
他改变的第一步,就是给自己改了个听起来有些不好惹的名字。
或许在改名字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过。
也或许他是想像雄鹰一般,在广袤的天空中自由翱翔,不受任何束缚,渴望着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现实是残酷的。
即便这孩子步入社会后,强迫着自己变成一个“狠人”,但仍旧被人戏弄、利用,食不果腹,居无定所。
江湖路,狠这个字很重要,可仅仅有狠是不够的。
自打认识了杨骁,王鹰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野孩子了,而是一个有了依靠的人,可以像憧憬中的那样,向着未知的远方,无畏地飞翔。
与其说是众人在短时间内产生了友谊,倒不如说是漂泊多年的王鹰,终于体会到了家的滋味。
就连昨夜,杨骁在陪护大盆的时候,也曾看着熟睡的王鹰想过,这个敏感、自卑且要强的小孩,会在自己身边发展成什么样。
杨骁不知道王鹰拼命救下自己,有没有后悔过,更知道那电光石火的一枪,让他根本就没有思考的空间,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能反应。
自己并未给这孩子太多,但他却用命报了恩。
历经磨难,饱尝艰辛,即便如此,这孩子仍旧没被生活压弯脊梁,仍旧保持着知恩图报的纯良本性。
越是这样,杨骁越觉得愧疚。
烟雾渐渐散去,对面的刑警补充道:“对了,明天是他二十一周岁的生日。”
杨骁嘴唇动了动,却如鲠在喉,半晌后才发出了声音:“再给我一支烟吧。”
阳光被窗口的护栏切碎,在床上洒落斑斓光影,照着一缕青烟,聚了又散。
半晌后,房门被推开。
两名警员看着进门的谢忠和,同时起身:“谢队!”
“嗯。”
谢忠和用鼻音应了一声,看见杨骁手腕的铐子,皱眉问道:“他不是受害者吗?怎么还给铐上了?”
警察解释道:“毕竟是枪案,而且结论还没出来,都是按照流程走的。”
“打开吧,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跟他聊。”
谢忠和等杨骁的手铐打开后,关掉房间内的摄影机,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如果不是接到了这边汇报的电话,我甚至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
“意外而已,没想着麻烦你。”
杨骁顿了一下:“欠你的钱,我已经攒够了,一直想着还给你,可始终没机会。”
“是啊,跟着周正这么一个大忙人,怎么可能抽出时间呢?我最近太忙了,如果不是刚刚调查了一下这件事,甚至都不知道你在跟周正混饭吃。”
谢忠和见杨骁看向自己,笑道:“别误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知道周正是江湖人士,但他只要没犯在我手里,只要我没掌握他的罪证,就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杨骁收回了视线:“这不像你。”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也不会主动找你们的麻烦,毕竟我欠你的!法理无外乎人情,在跟你有关的事情上,我松松手是应该的。”
谢忠和很现实的说完这句话,翻看着床头柜上的口供:“你明明知道这事跟傅广利有关,却一个字都没提起过。”
“你我都清楚,没有证据的口供是没用的。”
杨骁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我从不觉得自己欠他什么,因为傅广军罪有应得!但现在,他欠我一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