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谦似乎彻底不打算让自己再插手这个案子。
韩阅川争辩了几句发现对方依旧无动于衷,索性就打算回支队找陈竞贤想办法。
但事与愿违。
等他到了支队才发现,这个时候京市居然发了个红头文件叫陈竞贤立刻马上去报道开会。
从通知下发到陈竞贤登上飞往京市的飞机一共不到两小时。
陈竞贤甚至没等到自己回来就已经匆匆离开了沪市。
“阅川,别冲动,一切都等我回来以后再处理。”
听着电话里陈竞贤的声音韩阅川心里窝了一股火。
“阻止我插手案子又把你调走,贤姐,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说过,彻查暗网需要付出代价,在没有支持的情况下查这个案子,会面临意想不到的伤害。”
陈竞贤的语气有些颓丧。
“或许,黑蛇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我们,见绑架子越不成,就虐杀小乐。为的是让我们知难而退。”
韩阅川觉得陈竞贤语气有些异常。
他敏锐地从她的只言片语里读出了些其他的细节。
“贤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随便说说的。”
陈竞贤忽然又恢复如常。
“子越是个心思很细腻的孩子,案子调查期间,我和他爸爸都不能照顾他。如果可以,你让梁谦帮忙把家里的乐高给他带过去吧。”
韩阅川心烦意乱,根本无暇去管什么乐高不乐高。
“那我们什么都不管,难道小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电话里的陈竞贤忽然沉默了起来。
半晌后,她才缓缓开口。
“小乐是救子越牺牲的。”
电话那头,陈竞贤的语气带了一丝愧疚。
“阅川,你在怪我吗?”
想起方才梁谦对自己说的话,韩阅川忽然意识到,他似乎确实有些冲动了。
“贤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举着电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片刻后,陈竞贤缓缓道:“阅川,我也不喜欢看到牺牲,可作为一个母亲我做不到舍生取义,我很感激小乐救了我的孩子。她很年轻,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她回来。但我知道现在说这一切都显得很虚伪,一命换一命太残忍了,如果你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那就怪我吧。”
“贤姐,我不是怪你。”
韩阅川心里堵得一阵酸痛,“我咽不下这口气,小乐是我带进来的,任务是我下发的,你们说的对,我自负,我想当然,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去和那些人硬碰硬,才会害死小乐。”
说完,韩阅川用力闭上了眼。
但他很快又睁开。
“可真正杀死小乐的是黑蛇,是黑蛇背后的【秘密花园】,小乐已经没了,我更不能让她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放弃了,我拿什么颜面去见小乐的父母?”
“小乐牺牲已经证明了现在并不是和对面挑起正面战斗的时候!”
陈竞贤忽然抬高了声音,“你想为小乐报仇,情绪上头我理解,可牺牲一个还不够吗?难道你想要马缇京,沈谈,一个个都前仆后继?韩阅川,你可以接受自己的牺牲,那你接受好身边的人为此牺牲了吗?”
韩阅川的心不可控制的一抖。
他忽然想起许风迎在第一次听到自己想要合作时对他说的话。
当时她说自己没有见过黑暗,所以无法向她一样逆水行舟自己还不理解。
可现在,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许风迎为什么有所顾虑。
也许,旁观者清。
韩阅川涌上头的情绪忽然被一阵强烈的无力感浇灭了。
“顾南山说的对,你我身在其中,很难冷静地做决定,这段时间你也很累了,好好休息吧。”
*
沪市冬天很少会下暴雨。
但只要春雷一响,潮湿黏腻的空气就会在某个下午悄无声息的钻进你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霉菌也会在一夕之间开始滋生,爬满你房间的每个潮湿之处。
沈谈去支队办理颜开乐遗体处理手续的时候得知了韩阅川休假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自己心硬如铁还是习惯性的情绪稳定。
颜开乐牺牲到现在的三天,沈谈几乎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颜开乐的父母在出事的当天就从如皋老家赶了过来,老两口老来得女,生的聪明勤奋,能在沪市做警察,在父母那镇子上也成了一种夸阶级的荣耀。
老两口看到女儿尸体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们扑上前,无力的呼喊着颜开乐的名字。
破碎的呜咽和汹涌决堤的泪水与颜开乐毫无生气的遗容像是张写满绝望的遗书,彻底压弯了老人的背脊。
那一刻,沈谈压抑了三天的情绪爆发了。
……
食堂里,梁谦端着盒饭叉着腿坐在食堂,远远就看到沈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梁谦,把黑蛇案所有的资料都调出来给我,另外,小汤从今天开始调出你的项目组,换我加入。”
嘴里的饭刚嚼没两口,梁谦神色复杂地抬头。
沈谈目光犀利,一动不动地杵着。
食堂里有人投来打量地目光,梁谦继续嚼了两口,将喉咙里的饭咽了下去。
“沈谈,你要是也跟着韩阅川一起犯病,别怪我不给沈部长面子。”
“关老头子什么事?”
沈谈并没有压低声音。
“上次开会我就想说了,我们这些人什么时候做事情这么畏首畏尾了?难道是体制内日子过得太好,把入行时的棱角都磨平了吗?老梁,你是经侦的一把好手,可论刑侦你比不上韩阅川,上面不让他插手明摆着就是故意不让继续查。我知道你不愿意冒险,所以我来冒这个险,你把我加进你的调查组,出了事,我给你扛着。”
“你扛不住。”
梁谦并没有被沈谈激到,他心平气和的一句话倒是让沈谈又绷不住了。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
梁谦无奈的望他,叹气。
“你和韩阅川,也算是我看着带起来的,我承认你们专业,我也承认你说的,我们在体制内养久了总是习惯性趋利避害,年纪越大,越发珍惜羽翼,可你想过吗?珍惜羽翼未必是坏处。正邪不两立,但正邪永远存在,除掉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但人如果没有了,那就是真的没有了。在培养一个韩阅川,一个你,又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沈谈有一瞬间的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