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陆吾有何惧?”谈风濯温声道,可眉宇间不怒自威,尽显剑者风范,“姑娘对陆吾有恩,更与陆吾万千剑音相合,若因着还未发生的事而猜忌姑娘,以怨报德,那陆吾也不配立足于仙海十四洲之上。”
祁桑气定神闲地回:“既如此,那我又有何惧?”
“好!”谈风濯笑,“剑择主,不论权,不惧危,只问心。若明一心,身正意定,不偏不倚,那么姑娘与我陆吾便是善缘。纵然往后,有所祸患,无悔亦无惧。”
乘豫舷乐呵呵地接过话头:“那么第二件事便由我来问罢,可能十分冒犯,但此事事关渊罅,还望小友见谅。当年,杀死憬月——也就是你母亲祁若槿的是谁?”
杀死母亲的是谁——
祁桑闻言不由怔愣许久,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神情恍惚,缓缓道:“……是一只寄生在魔躯上的百目。我杀了那东西,至于它的尸骸可能被息岚魔君枫睢处理了。”
话语落下,她深吸了口气,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乘豫舷不自觉低声喃喃:“百目?果真是伏莽一地的肮脏东西,看来……”
他的语气很轻,似叹息似怅然。
可她竟从他轻慢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
筠泽扬声打断乘豫舷的出神,只道:“师兄,问完了吗?问完了的话,我该带她去山君那里打个招呼。”
乘豫舷堪堪回过神,他无奈地笑道:“瞧你紧张的,我又没说什么。”
祁桑不解:“嗯?看来什么?”
乘豫舷答非所问:“看来,哪日我该去某处裂口碰碰运气,若是能钓出那百目之主,好帮小友报仇雪恨啊。”
“……”祁桑感到一阵莫名。
谈风濯适时出声打圆场:“好了,那便由小七带祁姑娘去悬圃罢。拜师一事还是趁早提上日程,这课业可是要一一补上的。”
“等等,所以就这个?”祁桑叫住准备离开的掌门。
第一件事她还能理解,毕竟这种关乎陆吾安危的大事在此时提点她,倒也是为了让彼此放心。
可百目这件事若事关渊罅,如此急上眉梢的事,何必等到现在?
她是伤着肩膀,又不是伤着喉咙,说不出话。
但若是不急,那这问话的意义何在?
乘豫舷想起什么,迈开的步子又转回来,补上一句:“哦,那再问一个。当时你与晏淮鹤一同对上云异时,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祁桑回:“云异?当时我已无意识,晏淮鹤没将此事复述于你们?异常?什么异常……”
她突然顿了顿,脑海想起一句莫名的话。
——“汝,是祂在寻的人。”
海市口中的祂指的是谁?
“怎么?是想到什么?”乘豫舷盯着她。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好奇云异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一般来说君王位阶的存在只会在大裂口现身。”
乘豫舷意味深长地道:“可能,那里有祂想要的东西罢。”
筠泽好似草木皆兵,神情严肃地看向乘豫舷,厉声道:“可以了,这些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师兄莫要再谈。”
“……”乘豫舷瞥了筠泽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朝祁桑淡淡道,“今日匆忙寻小友前来,不过是因我今日便要启程前往故羲城,怕是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传言,七业剑并无剑鞘,而乘某正巧有一把失去剑身的空鞘,作为冒犯之处的赔礼,便借给你了。”
“借?”剑与剑各不相同,怎么可能用其他名剑的剑鞘去收七业?
祁桑正疑惑,乘豫舷拨来一隙云光,光在他手中渐渐凝实,赫然是一条七尺长的五色绫。
半神器——净光绫?
她眼底的困惑更加不解,以净光绫充当剑鞘非是不可,但这半神器……
“剑刃无鞘,杀伐无边,易伤人伤己,小友纵然无所谓自身如何,但身在陆吾的其余弟子可不一样。当然,等乘某找回剑身,这剑鞘还须小友归还。”
乘豫舷的意思是,这净光绫只是目前他没什么用处的闲置物,又想到七业乃是凶剑,害怕满山的弟子因没收住刃的七业而出什么意外,这绫她不想借也得借……
祁桑没伸手去接,抿紧唇,一言不发。
筠泽开口:“借便借,用坏了,我替你赔一把半神器给师兄,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看向筠泽,只见他微微点了下头。
“……那便多谢峰主。”祁桑收下那条五色绫,这光绫似有所感,试探地缠了缠她的手腕,而后化为一道光没入她腕间的玉镯中。
乘豫舷负手而立,淡然一笑后,便兀自向殿外走去,只远远留下一句话:“走了。”
望着远去的背影,谈风濯长长叹了一声,将视线转到祁桑身上,温和道:“我也没有别的吩咐了,趁今日天朗气清,去悬圃见见山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