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点头答应得很快,出了磨坊调头就往“那个地方”走。
等到了附近,禾苗才知道自己也许没必要问那一嘴,因为这地方太明显了,无论是谁到这,都能一眼认出。
那是一栋已经废弃的教学楼,外壁上的爬山虎生长得十分茂盛,几乎像绿色的包装纸将教学楼牢牢裹住。
但那耀眼的绿却并不让人觉得生机盎然,它与教学楼前空地上的血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大片麦穗生长在那里,看上去已经成熟。
禾苗决定进去看看,她确信不会有任何鬼怪能够伤害她,她手里的道具毁掉这栋楼都够了。
阿伯特当然要陪同,可当他踩到红色麦地的边缘时,一股强烈的怨念带着寒意从他脚底窜到天灵盖,吸血鬼冰凉的身体竟然也会感到冷。
这栋教学楼在拒绝他靠近,但……阿伯特看了眼禾苗,他绝不可能放任小姐一个人进入这样危险的场所。
于是他平静地跟随禾苗走了进去。
教学楼里面更阴森,爬山虎将所有的窗户都封死了,密布的绿叶将阳光遮掩得严严实实,但楼里开着灯,那种老式的黄色钨丝灯泡,只是时不时闪烁一下。
禾苗看出了阿伯特身体不适,让他变成小蝙蝠趴在自己肩膀上。
说来奇怪,双脚离地之后,阿伯特竟真的没再感受到那股锥心的凉意,一楼二楼所有的教室门都锁死了,他们来到三楼,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突出的教室。
在所有破旧不堪的教室衬托下,那间屋子非常新,绿色玻璃窗上一尘不染,墙壁雪白的,一个污糟的掌印都没有。
房间门没上锁,轻轻推一下就开了,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但并不让人觉得难闻。
这不是教室,而是一间杂物室,用来打扫卫生的工具整齐地靠墙摆放着,最里面堆着体育课的那些球类。
而且……禾苗往前看,这是唯一一间爬山虎避开的地方,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落下淡淡的绿光。
她应该把窗户推开,让太阳照进来。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并且越来越强烈,于是禾苗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伸手拔下窗栓。
在她手碰到窗户一瞬间,玻璃上毫无预兆映出一张青紫交加的脸。
那人在她背后……
强烈的恶意喷薄而出,禾苗都没回头,瞬间调度出了高级护盾,然而像磨坊主一样,那个鬼怪突然收回了攻击她的手,他张开嘴,断断续续道:“你是,女孩子,离开这里!我不,杀你……”
只是他说晚了,窗户被外面的凉风吹开一条缝隙,些微阳光像细线一样照在禾苗身上,她眼前白光闪过,紧接着就被拉入一个从没见过的场景。
似乎还是这栋教学楼,但看上去是它容纳学生的时候,走廊上男生们成群笑闹,女生们趴在栏杆上,静静享受着下课难得的悠闲时光。
但视角的主人似乎并不平静,它没有在这祥和的场景里逗留一秒钟,而是直直朝着教学楼后面的角落看去。
这里阴暗又僻静,所以容易滋生罪恶。
四五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围成一圈,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邪笑,视角带着禾苗挤进去,让她看见被所有男孩围着的人。
那是个非常瘦小的男孩子,他抱着脑袋,脚边是自己被扯散的书包,课本成片散落,雪白的书页上印着半只脚印。
“哟哟哟,”为首的男生手里捏着一张粉红色的书笺,阴阳怪气道,“看看我们的大才子,我还以为他只会学习呢,没想到还会给人写情书啊。”
男孩似乎想直起身来抢,但他稍有动作,旁边的男生就伸脚狠狠踹了过去,“不是让你抱头蹲好吗?没看过那些小偷是怎么做的?”
其余男生听见他意有所指的话立刻发出心照不宣的讽笑,“哈哈哈哈哈,还真以为自己是鸡窝里的凤凰呢,你爸是小偷,你妈是出来卖的,你以为自己这辈子真能有什么出息吗?”
左边的男生一脚踹到他肩膀上,“看看你这幅穷酸相吧,就算你真拼了命去学,再往上爬,能给我们打工就已经到顶了知道吗,你努力一辈子,都比不上我们手里漏出来的那点。”
这次霸凌足足持续了一整个午间,直至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霸凌者们才不屑地扔下书笺,转身回去上课了。
禾苗感受到了视角的愤怒,男孩像雕像一样维持抱头的姿势很久,才缓缓收捡起掉落一地的课本,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禾苗注意到他走的方向和之前那群霸凌者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三楼的杂物间,推开门反锁,然后将自己小心地蜷缩在角落,无助埋头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