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后,季禾就放弃了芭蕾。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季禾终于绽开了笑,坦荡地走向自己的路。
哪怕听见身后那句迟来的回复——“新年快乐”。
季禾始终没回头。
给季禾献花的人她不认识,依稀只记得是一个模样清秀的男生,一句‘新年快乐’也说得结结巴巴。
礼堂的后边儿有处空地,平常没人来。暖黄的灯光洒下来,驱散些寒冽。
季禾坐在一处废弃的楼梯上,花被随意放了在脚边。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对面的人知道她不接电话,便不断发来消息。
【徐知妄:你在哪儿?我到学校了。】
【徐知妄:怎么不接电话?】
……
【徐知妄: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今晚一起去挪威。你如果不喜欢那儿,那就换个地方,拜托…接电话好吗?】
爆珠被咬开,薄荷味瞬间充斥口腔。盯着猩红的光点发呆,烟灰掉落,好久,季禾才给了条回复:
【别等我。】
她可以去挪威,但不会接受三万英尺上的朱丽叶玫瑰。
原产于英国的朱丽叶玫瑰,漂亮、娇美,但跟她并不适合。
在收到乔遇发来的那张照片时,就注定了季禾今晚不会和徐知妄一起离开。
还有31分钟,迎来新的一年。
抱了抱胳膊,季禾后知后觉的冷,正想回宿舍睡觉。眼前忽然闯进一小片阴影,越来越近……
来人落在光影里,身姿清俊挺拔,陆时延手里捧着一束蔷薇,身上还沾染着寒气。
他紧张地靠近她。
烟头在鲜花上被摁灭,玫瑰霎时被烫出一个难看的痕迹。
季禾双手捧着小脸,浅笑盈盈地盯着他,
“你真的来了呀!”
大概是头脑发昏,也可能是鬼迷心窍,那一叠门票中,除了给陆时延的那张外,她全扔了。
陆时延站在下边儿,正好和坐台阶上的季禾视线持平。
她穿得异常单薄,黑色法式丝绒吊带长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长裙的裙摆堆叠,像某人的心,泛起层层涟漪。
“我以为你也不会来的。”
“抱歉,来晚了。”
两人的声音不约而同地重叠,继而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季禾似乎觉得陆时延的话异常好笑,笑得弯了腰。
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彼此的脸几乎贴合在一起,近得能听清这个夜晚对方的呼吸。
季禾想起和陆时延第一次相遇,那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星空,”
她抬手轻轻触碰,颤动的睫毛蹭过她的指尖,酥麻的痒意阵阵蔓延……
温热的外套还带有陆时延的体温。
季禾看了眼身上的外套,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披外套才弯腰靠近的,收回手时,心下还有几分舍不得。
拢了拢身上宽大的外套。
冷不丁站起来,腿弯一阵发麻,身形一晃,眼看着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一双结实的臂弯牢牢接住了季禾。
她抱住他的头,他握住她腰。
居高临下的暧昧姿势。
时间被摁下暂停键,季禾出奇的没松手。
大脑许是被尼古丁刺激得分不清现实,她忽然歪头靠在了陆时延的肩膀上,手牢牢地抱住了他。
馨软的身体在怀里,哪怕隔着厚布料,陆时延也浑身僵硬得半分不敢动,只敢虚虚地抱住季禾。
交颈环抱的姿势,两人保持了很久。
“——陆时延”季禾出声叫他。
“嗯,”他语含笑意:“怎么了?”
她又不回答他的问题了。
澄黄的路灯晃闪了一下,斑驳的夜影打在拥抱着的两人身上。
唯美得像一幅油画。
闭上的眼睫变得湿润,季禾蹙眉睁开眼,惊喜出声:
“陆时延,下雪了!”
今年迟到的第一场初雪。
在这个昏暗、狭兀无人的后巷里,来了。
眼前的人笑得明艳,一扫他来时见到她的沉闷孤寂,陆时延的心也变得酸软。
伸手小心试探地拉住季禾,陆时延心中认同那个雨天在走廊听到的话——
初雪真的很浪漫。
季禾很开心,伸出手接雪,任由它在掌心化开。
却被另一只大手握住,用纸巾细致擦干了冰冷的雪水,她收握住手,抬头眼眸明亮:
“陆时延,我们去看烟花吧?!”
跨江大桥是一处绝佳的跨年地点,绝佳的夜景配上别致的庆典,直接把氛围感拉满。
出租车刚一停下,季禾迫不及待地推门下去。人流中季禾险些被推搡摔倒,幸好被人及时护住。
回头见是陆时延,季禾笑得眉眼弯弯,反握住他的手,拎着裙摆,一路朝桥上奔去。
陆时延个高肩宽,见有人不断挤过来,便双手撑开放在围栏上,把季禾圈在了怀里。
她正瞧着江上的灯光秀,并没注意。陆时延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的侧脸,也跟着笑。
耳尖却悄悄红透。
“我们……一起拍照吧?”相机对准了夜景,在按下的前一秒,季禾忽然停下。她回头看向身后高大的少年,鬼使神差地问道:“要一起合影吗?”
同框的二人男俊女美,陆时延遏制不住的雀跃心动,也控不住的紧张。
季禾歪头靠过来,虽没碰到,但他依然感觉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袖口被扯住,轻轻摇动,低头对上那双黑瞳,陆时延听见她说:
“笑一下嘛。”
“咔嚓声”响起,身边的女孩已经恢复了站姿,陆时延反应过来后,心上瞬间弥漫着失望。
“我想和你重新拍一张。”
季禾耳畔忽然传来这样的一句。
然而仅仅是话落的瞬间,身边高大的身形俯身贴近,手小心翼翼地揽住季禾的肩。
侧眸对视,两人攥夺着彼此的呼吸。
陆时延的手机像素不好。
过曝的画质中,少年抿唇笑得羞涩,清冷的女孩也忍不住露出明媚笑意。
新年的指针跨过最后一秒,身后的漫天烟火霎时绽放,绚烂夺目。
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美好的瞬间。
人群来往,周围的一切迅速褪去色彩,像静默的黑白片子。
只有相对站立的两人是鲜活的。
“哥哥,买花吗?”一道稚嫩的女童声打破了。
二人都闻声看过去。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背着一个小竹篓,怀里抱着一捧单枝的红玫瑰。
见两人看着她,笑容干净可爱,说着新年祝语,又复述了一遍:“哥哥,买花吗?”
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旁边的季禾,道:“姐姐这么美,像红玫瑰一样!”
闻言,季禾笑出了声,在陆时延还没反应过来的空隙,蹲下和小女孩平视,“姐姐可不像玫瑰,但是姐姐觉得——”
她拉长了尾调,回头看了一眼陆时延。
从花束中抽出开得最艳丽的一支红玫瑰,折掉细长的花枝,缓缓放进了少年的衬衣口袋,歪头看着他,说:
“哥哥很衬它。”
这个夜晚跨江大桥上人来人往,稍不留神的功夫身边的人就稍纵即逝。
温凉的小手被大手牢牢紧握住,连同那枝玫瑰一起,被陆时延放在他的心口。
他被那句‘哥哥’砸得头脑发晕,只是下意识去紧握住她,放任自己的心跳在那双小手下有力跳动。
季禾神色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