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结伴返回屋后,钱二妮抬手指着倒塌的铁丝网门,“倒、倒了。”
“这——”钱斌愕然,仰望茂密梨园,以及曲折幽深的小路,“娣娣上后山了?!”
老艾勃然变色,“天爷!糟糕,算命先生再三交代过,她成年之前,进不得后山梨园!”
钱斌倍感棘手,中午暖阳下,却打了个寒颤,“这下麻烦了,千防万防,没能拦住……希望别出事。”
“必须尽快把孩子找回来!”
与此同时·后山
家人前脚出门,艾荔荔后脚就上了后山。
她失魂落魄,捡了一根枯树干,胡乱探路,起初漫无目的,在密林里穿梭,排遣愤懑情绪,随后根据上次的经验,第二次抵达小木屋。
上次跟秦朗共同探险时,意外唤醒了她丢失的童年记忆,激动欢喜;但现在,沮丧消沉,站在远处,望着沐浴在阳光下的破败木屋,唏嘘伤感,暗忖:
木屋没变化,但父亲的性格早已经改变,变得苛刻暴躁,我也不是天真崇拜依赖爸爸的小孩了。
物是人非。
目测过两年,木材会腐朽坍塌,也好,封存那些温暖的童年记忆吧。
——老艾的几个耳光,成为了压垮女儿的最后一根稻草,几乎熄灭了女儿对父亲的敬爱之情。
她满腔悲愤,默默看了会儿,叹息离开,沿着依稀可辨的林间小路,深入后山。
徒步到正午时,密林里仍是阴暗寒冷,前方却出现一片亮堂视野。
艾荔荔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走出去观察:
向阳山坡,有一座坟墓!
大理石墓碑,雕刻着繁密文字,措辞讲究,极尽悲缅与恭敬,根据落款时间,显示是老艾为逝去的母亲所设;
墓碑周围,浇筑了一圈水泥,饰以复杂花纹,制式规整,颇具艺术美感。
水泥空地上,留有老艾扫墓时燃放的鞭炮纸屑。
“呀,是奶奶的坟墓。”
艾荔荔暂时撇开负面情绪,好奇靠近,下意识拜了拜,不知怎地心想:南方传统墓地样式,秦朗肯定没见识过。
她抬袖擦擦汗,一摸兜,才发现自己忘记带手机。
“可惜,拍不了照片。”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女走累了,疲惫坐在墓碑下方的石凳上,歉意说:“奶奶,打扰一下,我休息休息就走。我爸一直强调,列祖列宗看见女孩会不高兴,是真的吗?为什么呢?”
大理石墓碑在冬季阳光下,散发着温润光芒。
艾荔荔坐着歇息,晒太阳,眺望远处高耸的采屏嶂,风景优美,情绪略微平复。
良久,风一吹,发丝拂过红肿的脸颊,痒得去挠,却触碰伤处,疼得倒吸气。
“嘶~”她摸了摸脸,见太阳向西移动,站起鞠躬告辞:“奶奶,我休息好啦,再见。”
她转身,目光一扫,瞥见西北角高处有一片裸露的黄土——
来都来了。
她拿枯枝当拐杖,上了坡,倾身望去:
简陋石板墓碑,布满青苔痕迹,也是一座坟墓;
但周围没有用水泥浇筑,杂草丛生,荒凉隐蔽。
她犹豫了一下,走进细看碑文,念道:“‘先考艾荣之墓’,爷爷?”
“奇怪,奶奶墓地挺气派,爷爷的这么寒酸?”
这些事,由父亲全权做主,由此可推断,他跟爷爷并不和睦,关系僵到连坟墓都没认真给爷爷修缮。
“爸爸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疑惑思考,脚步踌躇,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原路返回下山回家。
半晌,十六岁的女孩在遭受家长殴打责罚之后,咽不下委屈,赌气作出冒险决定:辨认方向,从侧翼下山,继而抄小路,朝家的反方向,饿着肚子越走越远。
半天时间,一晃而过。
老艾和钱斌紧急求助若干亲友,分头寻找,搜遍了后山梨园,却无收获。
“如果娣娣出什么意外,等于要我的老命!”
老艾心急如焚,懊悔落泪,捶胸顿足,“天快黑了,孩子还没找到,阿斌,怎么办?怎么办呐?!”
亲友们围绕老人,七嘴八舌安慰:
“叔,冷静,先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孩子等会儿就自己回家了。”
老艾焦头烂额,“我打了十几个电话,都说不知道。丫头最信任的周老师,回了外地娘家,不在本地,会不会骗我?”
“孩子失踪了,是大事,老师怎敢撒谎隐瞒。”
“果园和梨园找遍了,没见着娣娣,没准出去逛街散心了。”尤坤作为邻居与知情人,受邀参与寻找。
“她没骑自行车,也没带钱包和手机,两条腿走不远的。”钱斌保管外甥女的手机,绞尽脑汁,“我猜她一定上了后山,唉,八成是躲起来了,赌气不回家。”
……
“夜晚山里冷得很,要不报警吧?”
“对,报警,抓紧找回孩子,免得冻坏了。”
……
这时,艾荔荔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钱斌忙示意同伴安静,“嘘!”
众人纷纷盯着手机屏幕,见来电人显示“秦朗”。
钱斌怀着希望,按下接听,然后开了免提:
秦家
秦朗待在阳台,窝在圈椅里,怀中抱着小猫,欣赏落日景色时,不由自主想起了她。
少年嗓音清澈,懒洋洋说:
“艾荔荔同学。”
钱二妮见过几次邻居的儿子,亦接过电话,口吃应声,“荔荔不、不——荔荔,找、找她……”
秦朗一听,并不意外,坐直了,含笑打招呼,“伯母在旁边吗?您好您好!你大半天不回消息,在忙什么呢?”
“天气预报明天有霜,你起得早,帮忙拍几张照片,重点拍一拍树林,我家四周没树木。”
他久久没得到回应,纳闷问:“荔荔?怎么不吭声?”
老艾黑着脸,一把抢过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