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抹过自己的脖颈。
“?!!”
这一幕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连祝青燃都愣在当场。等他反应过来冲过去试图止血时,喜平的瞳孔已然涣散。
他的嘴唇还在嚅动,祝青燃靠近去听。
“……为什么……”
那声音太模糊,让祝青燃一时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清。
“……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啊。”
温热的血在面颊和手心流动,祝青燃注视着这个瘦弱的少年。他的目光已变得灰败。
他成为了第十名死者。
“……什么,意思?”
祝青燃还在思考,喜平最后那句遗言的含义。他看着那孩子的目光,即使变得空洞,那不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的眼神。
他最后的目光,看上去反倒像是……
【一个想要求救,却无法呼喊的人。】
“燃燃!!”
祝青燃猛地回神,意识到这可不是发呆的时候。然而等他回身去看陆昭昭,只见她正惊恐地向他扑来。他起初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开始蔓延。
那就像是以喜平的尸体为养料,生长出的红色的藤蔓。或者说……铁锈。它疯狂地蔓延,以至于眨眼之间,将整个房屋染得猩红,只是由于喜平的血已经溅射太多,祝青燃才未及时发现。
而当发现时,它已然爬上他的身体,将他的衣摆吞噬。当他伸出手,试图抱住扑过来的陆昭昭,那猩红就顺着他的指尖蔓延,爬满了手背。
他猛地缩回手。本能地畏惧将这不明的红锈传递给她。可她伸出双手,捉住他缩回的手,把他抱入怀中。
“不论发生什么——”
他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温度,在视野也被猩红蒙蔽之前。
“……我在你身边。”
-
黑暗。
黑暗。
黑暗。
陆昭昭猛地睁开双眼。视野花了一段时间来聚焦,直到黑白二色映入眼帘,她才慢慢意识到……
她坐在一个房间里。
这是一个,她很陌生的房间。看样式有些像吕家,但不是她住过的屋子,倒像女子的闺房。她环顾四周,自己坐在床边,屋内空无一人。
祝青燃不在。
她站起身,才发现身旁叠放着一整套看上去很华丽的衣裳。只是因为一切都是黑白,比之前还更失色,她一时不能够确定,这衣服的颜色。
她又看到,梳妆台上摆放的一整套头冠。她在桌前坐下,在铜镜之中,看到自己的脸。
“?!”
手抚上面部,陆昭昭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恢复了未曾易容的原貌。但她看着铜镜,最诧异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指尖摸到眼眶,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漆黑一片,失去了眼白,简直像怪物一样的双眸。
……生死视。
莫非,从祈愿过后,她的眼睛便是如此?暴走状态的灵眸,似乎会出现异状也不奇怪。可此刻看着镜子,即使是那张熟悉的、美丽的面庞,搭配上漆黑的双目,也只会越发显得非人,令人从心中生起惊惧。
但她不知道。而朋友们……也并未对这种恐怖的外貌做出任何反应,祝青燃也那么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拥入怀抱。
对着……看上去这样恐怖的……她?
她一时失神,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紧闭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小姐,”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您试好衣裳了吗?”
“……?”
陆昭昭站起身,警惕地唤出飞虹,侧身靠在门后,观察片刻,才缓缓地开了门。
一个低垂着头的侍女规规矩矩站在门前,鬓发垂下,看不清面孔。
“……你好?”
陆昭昭试探着问:“请问……这是哪里?”
“日子快到了。”侍女说:“您得试试喜服才行,万一不合身,还能及时修改。”
“喜服?”
“小姐,您穿上喜服了吗?”
她问。缓缓抬头,露出上翻的、雪白的眼球。
陆昭昭的头蓦然一痛。
眼前一花,再睁开眼,她悚然发现,自己又一次坐在了床边。飞虹好好地待在灵台里,那叠衣物还在身侧,房门依然紧闭着。
她茫然地起身,再次环顾四周,唤出飞虹,警惕地观察。
而后,房门响了。
“小姐,”
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响起:“您试好衣裳了吗?”
-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第一百八十次,韩继要暴粗口了,暴躁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想把周围的一切都一棒子打烂。事实上他已经这么干过了,然而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之后,一切又回复原点。
就是……回复原点。就像时间倒流那样……好像只要他做出任何、任何……不符合此地之人认知的事情,时间就会倒转,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就会回到之前,什么还没有发生的时间。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怎么一切都如此的怪异……这到底是哪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韩继在努力回忆。
他似乎有一段时间,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而在那之前,他本来是在屋外蹲守的。这最后一次机会,他们选择了“瓮中捉鳖”,由陆昭昭捕捉对象,祝青燃负责出手,其余人等,皆在周围待命。
但韩继并未发现有人潜入的痕迹,他是在四周隐蔽警戒之时,忽地看到以那小屋为中心,猛地炸开猩红的色彩,无论地面还是天际,四下一片赤红。
他心中担忧在屋中的陆昭昭,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然而下一秒,意识中断,再次醒来,就已经在……
……这奇怪的府邸里。
这是,吕家吗?韩继不太确定,他只是去过一两次吕家罢了。看着格局倒有些相似,人物面孔也算眼熟,只是不见吕家夫妇,也不见那对小孩儿。
这里的侍从,都管他叫“大公子”……什么玩意儿?韩继想打听消息,可根本没办法打听出任何有效的信息,时间便会倒流,然后一切重来——
他真是结结实实地头痛了好几次,才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假装自己就是这劳甚子的大公子。】
不去质疑,不去破坏,绝不说身份之外的话。只当这是一出戏,跟搭戏的人演下去。唯有这般,时间才能流逝,他也可以不必被困在原地,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在意识到这一点,并做出了配合之后,韩继的行动才总算是顺利一些。他现在走在这户人家的庭院里,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但没关系,如果他走错路,一切都会回溯。
所以,只要没有回溯,就证明他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因此,尽管他实在很想找到伙伴们……
但在连发出的传讯符都能离奇回来的情况下,他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地方,怎么挂这么多大红灯笼?”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心中纳闷:“是要办什么喜事吗?”
话说回来,方才侍女好像跟他说,让他去劝劝小姐……小姐会是谁?昭昭?孟锦迎?何樱敏?还是什么……怪东西?
韩继搞不明白。但管他什么牛鬼蛇神,见到就知道了!便大踏步地向前,终于在几次试错之后,来到一处小院。
厢房的门开着,一名侍女站在门旁,见他来了,便轻声道。
“吉日就快到了,大公子劝劝小姐吧。”
“啊……嗯。好,我会劝她的。”
韩继随口敷衍过去。好在搭戏的人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只求他能配合,于是时间没有倒流。倒是韩继,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了一下。
一名女子端坐在镜前。一身华美的赤红嫁衣,头上罩着红盖头,身形……
……身形……有点儿眼熟……
他脱口而出:
“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