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从屋檐上坠下,落到他怀里的夜。
想着,她忍俊不禁。伸出手去,要摸一摸他的眼睛。
韩继有点不自在,但并未躲开:“怎……怎么?”
“没什么。只是有点怀疑……”
“嗯?”
“怀疑你眼里,是不是藏了月亮。”
专注又明亮,真像藏了那夜的月亮。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随口说了。但少男的面庞,却些微泛起红晕。
“或许是因为……”他轻声说:“我正在望着月亮。”
陆昭昭一怔,再望向他专注的眼,竟莫名有些想移开视线。她微微低下头,去看水囊的纹路,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你都不像阿继哥哥了。”
她说。
“怎么不像?”
“我阿继哥哥,才没有那么会说话。”
【我正在望着月亮】这种话,是韩继能说出来的吗?韩继能说出来的最多是:
【啊,这月亮,可真月亮啊!】
韩继挠了挠头:“是吗?但我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了而已。”
他的确对情感相当的不敏感,也很不会说什么情话。虽然也算是公子哥儿出身,也很有几分机智,却实在能算个粗人。否则,他若是在情场上有万分之一的灵巧,也不至于现在和陆昭昭还是兄妹,对于过往的自己扼腕顿足,却无计可施。
他能做的,就只有,像这样看看她,又竭尽所能地对她好。
无论她对他是否怀抱相同的感情。
这份心意,韩继是很没有办法说出口的。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笨拙。可那份感情,从他明亮的眼眸里清晰地传达;落在少女身上,便令她心中一颤。
她又开始不自觉地拨弄头发。
“说……说来,头发的颜色,也掉了很多呢。”
“啊。对哦。”
韩继才想起这茬。这也难怪,他们之前染头发,都是化雨秘境时的事了;如今方之茂离开都快两年了,再坚固的染发剂,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他们曾经相同的发色,如今又变得不同了。其实早先一段时间韩继想过要补一下,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找到机会提出来。
如今倒是个机会:“那……还要染吗?”
“唔,染料色卡茂茂倒是给我留了……”
陆昭昭很犹豫:“但……这次我自己染吧。”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了吗?”
“呃,因为……”
陆昭昭挣扎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指着自己的头发:
“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韩继:“……”
茶凉:“……”
韩继挣扎了两秒钟:“那我也染成绿的!”
茶凉瞳孔地震看着他。徐逸仙叹为观止:
“这位才是真正的勇士!”
然后撺掇:“少主!上啊!少主!你不能输给他!”
茶凉:“………………”
可怜的直男+不染发党挣扎了片刻,弱弱举手:
“我可以提供最好的染料。”
但染成绿的,容他再挣扎一番……
“噢,说起来也是,小凉可是天涯商会的会员呢!”
陆昭昭恍然:“那那就托你帮我找一下染料……嗯,我想要珠光的甸子蓝,还有……”
她看了看韩继,沉思片刻,切出去找了色卡:“……蜻蜓蓝,可以吗?”
茶凉是画画的,自然知道这些颜色,闻言松了口气:“好,等出去我就叫人找来。”
心中感谢:幸好不是鲜绿!蓝色好,蓝色他也能染!
韩继则听得稀里糊涂:“两种颜色?”
“嗯嗯。我想染甸子蓝,但那个有点太鲜艳,所以给阿继哥哥选了个同色系,但暗一点的。”
陆昭昭美美道:“我们做蓝绿兄妹!”
韩继才不管什么甸子蓝、蜻蜓蓝,能和她一个画风他心里就美:“蓝绿兄妹!孤立他们!”
“什么孤立?”
陆昭昭回头一看,沈素书迷茫地眨着眼。她还抱着琴,先前也是去做保养了;这次沈素书的出力也不小,虽然作为低阶的乐修,她攻守能力都堪忧,但辅助方面的能力却着实不俗。
尤其在东古战场这个怨气横生的环境,她所掌握的《清溪潺潺》篇正好能够起到净化的功用;《流云蔽日》篇则能够干扰对方的行动,可谓既能给队友上增益,又能给敌方下减益,简直就是全能辅助,先前可真是出了不少力。
让陆昭昭也嚷嚷着:
“我下下下……下辈子要当乐修!”
沈素书就忍不住笑:“何必如此……你想学,我教就是了。虽说门内心法不能教,总也有能教你的,正好你也有乐器,今后我们便可合奏了。”
当然,她现在找陆昭昭,并不是为了现场教学。而是……
“说来奇怪,方才弹琴的时候,总觉得泉水那边有些异动。”
大约是水灵根的原因,附近又很荒,沈素书对那眼小泉水还挺关注的:“但仔细看去,又好似没有。方才我又拨弦试试,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心想着,莫不是什么东西,对乐声有感应?”
她说:“展道友也看了,却没发现什么端倪。昭昭也来看看吧,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有这回事?”
陆昭昭十分惊讶,起身跑去。对着那一汪小小清泉左看右看,没瞧出什么不同来,便叫沈素书再拨弦试试。
说来也奇怪。那小小的、清澈的、一览无余的清泉,在沈素书拨动琴弦时,便会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若只是寻常拨弦、没有节奏,则涟漪几乎不会出现;若拨动出乐章,则涟漪较为明显;但当沈素书奏起《清泉潺潺》篇时,那涟漪的波纹,已是明显到谁都能看出来的地步了。
简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中随着音乐而起舞,才会泛出这一圈圈的纹路。然而无论是肉眼看去,还是灵识探去,水中皆是空无一物,令人心生迷惑。
“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其中缘由。茶凉在脑海里问徐逸仙:“你知道吗?”
本以为对方会怼他一句“你以为我全知全能啊?”,却不曾想,老爷爷陷入一阵沉思:“嘶,你别慌,我想想,我想想……这怎么感觉那么耳熟呢?”
他毕竟沉睡太久,记忆也模糊太多,这会儿单是觉得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怎么回事。直到所有人打算暂时隔离这口泉水,他才豁然开朗:
“我去!灵珠蠃(luǒ),灵珠蠃啊!!”
“什么?”
“亏你还是御灵宗少主……蠃鱼,蠃鱼!”
茶凉一怔,下意识道:“你废话。蠃鱼我当然知道,上古奇兽的一种,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但这里没有蠃鱼啊!”
“你个笨——哎呀,也不怪你。”
徐逸仙气在心头,忽然泄气了:“就连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的,根本没见过活的灵珠蠃……哎呀之后再跟你说,你现在立马抓紧机会,喊上那沈小姑娘过去弹琴!弹她弹得最好的一首……不对,弹《清溪潺潺》,也喊上你仙女,去伴奏!”
琢磨一下,还是不够保险:“你小子也上,伴奏!”
茶凉:“?????”
他瞳孔地震:“我不会乐器啊?!”
徐逸仙就差捋袖子:“我来!”
“你清醒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