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叔文被动静扰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问:“怎么了吗?”
“有鬼!”柳安压低了声音,一脸惊惧。
闻言叔文哼哼笑着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紧了些,“我师叔是捉鬼师,你随她去吧。”
柳安看向明月,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你不是好奇我们帮主为何请个白面小书生随行,就因为她会捉鬼呐。”
当然不是真的,不信鬼,又哪来捉鬼一说。不过话说到此,明月稍作迟疑,还是配合的应了一声,柳安这才扭扭捏捏同意带她去。
楼后面是块荒地,柳安站在门洞不肯走了,指着前面,“就那。”
随他指的方向,的确有一影子在夜雨中隐隐绰绰,但也不见得就是个女鬼。
明月带上蓑帽,拔刀而去。
走近些了,还真看出个人形,似背对着,红袍拖地,发披在背长至腰,正举起双臂抖动着身子,像在雨中祈舞的神婆。
原以为是柳安害怕,看岔了瞎编的,没想到描述的还挺准,明月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怕不是个死人在这风雨里吊着吧。
她清了清桑嗓子,故作镇定,问道:“这位……阁下是哪路道友?何故在这夜黑雨紧之中练功?当心湿寒侵体,适得其反。”
对方没有说话。
“您……”她伸手按到对方肩头,手感湿冷而坚硬,惊得她一下弹开了手。
回过头,柳安正在避雨处惴惴不安的举着蜡烛往这儿张望,明月暗自壮了壮胆,再次搭上对方的肩。
忽然,对方的脑袋朝她搭拢过来,她一惊,还不等反应,身后已有人对她呵道:“放开她!”
明月连忙放开手,转过身来,不见远处的柳安,却见眼前站着一个与红影打扮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他一手持红伞,一手拿着明月交给柳安的半截蜡正看向她。
大抵是“看”吧,男子的脸上不见五官,只有白茫茫一片。
不知他何时来的,许是雨声大,明月竟没有察觉。
“离她远些。”冰冷沉闷的声音从伞下传来。
明月好奇的打量着他。此刻说不上害怕,因为对方似乎没有恶念,否则就不止是出声制止了。
男子将手里的半截蜡抛来,揽过那个红影转身走了。在蜡烛飞到空中将灭的一瞬,明月清楚地看到,那红影是个木人。
柳安醒来时天已大亮,雨也小了许多,一睁眼,他就嚷着“鬼啊鬼啊”的。
“我可没胡说啊,明月兄弟,你昨晚可都看到了吧。”
明月摇了摇头,“没有。”
“就内个,穿着嫁衣,披头散发的,没有脸!”
嫁衣?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明月耐着性子向他解释:“世上没有鬼。”
柳安并未理会她,仍自言自语着,“完了完了完了,我昨晚定是被鬼摄了魂,不然怎么突然昏倒了呢。”忽然他弓身向明月拜礼,“明月大师,往日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烦请您给我驱个鬼吧!”
明月无言,转头看向叔文。
叔文干咳一声,端正道:“既然,他承认了错误,真心悔过,小师叔不妨就为他做一场法事,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他竟也帮腔,明月无奈,只好让柳安站直了身子。
柳安忙站的挺直,闭着眼又睁开个缝。
明月拔出刀来在他双肩虚砍了两下,“好了。”
“您还没念经呢。”
好吧。明月对着他随便背了段修养心性的经文。
“您得绕着我念。”
这一时不知谁是驱鬼的了。明月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又拔出刀来,不仅遂了他心愿,绕着他念经,还耍了套刀法。只是屋子小,有点施展不开,逼得叔文躲到了床上。
如此,柳安才满意,“多谢大师。我去给大伙说说,让大伙都小心些,别撞了鬼。”说着,他离开了屋子。
还挺热心。叔文笑着下了床,“说说看,遇到什么有趣的?”
昨夜明月回到楼上时,听到北边屋子里隐隐传来的碎语:“下次再调皮,可就不止罚你淋雨了。你看,手指都泡坏了,惹得我心疼。别哭啊,回去又给你换新的。”
男子温声细语,似乎真是对一位娇俏娘子说的,可若说他怜惜,怎又把木件吊在雨水里泡着,何况木头能犯什么错呢。
见明月顾自发呆,也不吭声,叔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也不说给我听。”
“只是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和一个木偶罢了。”
叔文哼笑道:“怕不是个痴汉,与木偶做夫妻。”
明月连忙抬手掩到他嘴前,又伸手向北一指,叔文忙压低声音,凑近她问:“是北边那个戏子?”
得到明月肯定,他也不再说了。
天虽然还阴着,但比昨日亮堂些,看来雨快要停了。
廊道寂静,只有雨声。明月久久注视着北边屋子,总觉得那儿空荡荡的,没有人的气息。
楼下屋里倒是热闹得很,柳安正绘声绘色的给大伙讲着鬼故事。众人自然不信他鬼扯,但被困在这儿,能解个闷也不错。
“不过说来,好久没见到店家了。”
“嗯,和消失了一样。”
晚上,柳安闹着要到明月屋里睡,非说她昨夜捉了鬼王鬼后,必吓得其他小鬼不敢再来犯她。
柳夫人也跟着说笑:“正好收收这孩子的‘鬼’话,省的他整日没头没脑的乱扯。”
最后还是陈峰让王一斑过来把他给拎走了,“我们屋里阳气重,保管大鬼小鬼都不敢来。”
次日一早,雨停了,陈峰看着天空,吃完了手里最后一口干粮。
“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