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樵(1 / 2)

闵老茶店里。

    陈樵看着眼前大大的“谢”字,眸中震惊。震惊过后,反手按下手中的纸,他道:“都说礼尚往来,这礼,我收了。”

    “来在哪?”

    朱楹早知他的脾性,因此面上并无意外,只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陈樵道:“王爷想让来在哪里,本官便能让来在哪里。王爷想让这礼怎么来,本官就让礼怎么来。”

    他这话说的……

    一屋之隔的西稍间里,徐妙容咽下一口茶水,没忍住嘴边带出了点笑意。

    狂,的确很狂。

    陈樵这人,和他的字一样狂。是她有眼无珠,把那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当成了是他所写。明明朱楹,才人如其字,内敛,又隐隐有几分疏旷。

    想到内敛,心中又有几分着急。耳听着隔壁忽然没了人声,只余茶水咕咚咕咚的沸腾声,她心中更加着急。

    朱楹,他不会不好意思说了吧?

    心中提了一口气,她微微往条凳东侧滑了滑,正腹诽着“宋代茶坊那么多,你个大明,竟然搞断代,没了茶坊,茶店子说话真不方便”,便听得那厢朱楹开了口:“本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至于教授想如何回礼,教授和府学诸生自是随意。”

    “随意不得,随意不得。”

    陈樵却摆了摆手,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下官方才说了,王爷想让这礼怎么来,下官就让这礼怎么来。王爷说,王爷送了谢字来,是举手之劳。现在下官回合宜的回礼,同样也是举手之劳。”

    重重地强调了“合宜的回礼”五个字,陈樵只是笑,并不肯多说。

    他不说话,朱楹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喝着茶。说是茶,其实这茶不比王府,也不比府学之中的茶。

    应天富庶,然唐宋饮茶之风,倏尔暂歇。茶馆、茶坊,纷纷消失。闵老茶店,虽沾了个茶字,却主卖茶。纵在店铺西边摆了几张桌子,却也只供人品茶买茶,到底算不得正儿八经的茶坊。

茶店子坐落在应天府学西南隅,两处相去不过百来步,坐在里头,便能将外头风景一览无余。

    陈樵看到,廪膳生和增广生们来来往往,各个面色焦急。

    想到自己昨日出的考题,再想到府学里广为流传的那句“比陈教授本人更丧心病狂的,是陈教授本人出的考题”,他摇头,心中唏嘘。

    真不是他出的考题丧心病狂,而是府学里这帮小子太呆。他只不过另辟蹊径,将四书五经里的东西换了种说法,他们就不会了。

    就这样,还想考国子监?做梦吧。

    “王爷还有事吗,没事的话,下官先告辞了。府学里事多,昨儿出的考题,还没阅卷呢。”

    惦记着小子们,怕他们被打击的太深,他急着想回去。

    朱楹也知,他是个一心只扑在学院上的,当即便点了点头,道:“你自便,只不过……”

    他这个“只不过”很灵性,也来得很有几分技巧。

    陈樵才刚起了身,便卡在了原地,目光微地一转,他问:“王爷是不是要送下官东西?”

    “是。”

    朱楹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字。

    他甚至压根不去问,你怎么知道。无事人般从脚底下拿出来一枝花,他道:“重阳将近,饮宴祈寿,赏花吃酒,乃是旧例。这花,是本王送给你的。”

    “送花?”

    陈樵有些惊到了。

    “王爷给下官送花?”

    他属实有些不理解。

转念一想,是了,重阳将近,重阳节是有赏花的习惯。可,人家赏的是菊花,佩戴的是吴茱萸,王爷送他个月季,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月季……

    左看右看,他觉得,这月季有点怪。

    好好的一枝月季,外面竟然用楮皮纸裹了,只留一点花枝在外头。花枝下端,又有金线缠绕着,绑成了一个结。

    送花就送花,这么浪费干什么。楮皮纸和金线,不要钱吗?

    有心想吐槽,这花被裹得像一根美丽的棒槌,陈樵手一抖,又发现,楮皮纸里头,竟还有一张花笺。

    浑不在意地打开那张花笺,入目便是一行字: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桃李满天下。

    这不废话吗?

    强忍着想翻白眼的心情,他摇头,又一目十行继续往下看。

    他看到: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教授,你就像那春蚕,又像那蜡烛,为了三尺讲台,献上了青春。

    你是花圃里最辛勤的花匠,你用你的汗水,浇灌了千千万万的花苗。你带着成百上千的学子,在学识的海洋里遨游。

    你为人师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你是,学子们心中,最可爱的人。

    菊花见重阳,红花送恩师,红红的花,与可爱的师,一起盛开!

    “噗。”

    陈樵呆若木鸡。

    他眼睛瞪成了铜铃,一瞬间的呆滞后,他扶着桌子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手掌轻拍着桌子,顾不上擦眼泪,他看向朱楹,整个人恍恍惚惚。

    那些狗屁话,真是这位王爷写的吗?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低头,他又看了一眼花笺。

    是的,是朱楹写的,他的字迹,他见过。

    可,好好的一个端方王爷,怎么就写出了这么恶心,这么庸俗,这么不讲格律的话?而更要命的是,这么恶心,这么庸俗,这么不讲格律的话,竟撩得他心尖儿一颤一颤的。

    他觉得,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去。

    他就是春蚕,为了三尺讲台,吐尽了丝!他也是蜡烛,为了这莘莘学子,燃烧了自己!蜡烛,春蚕,多么好的意向,多么贴合他的现状。

    他宣布,从今以后,他的名字:陈春蚕,陈蜡烛。

    府学里那帮臭小子,平日里总念着他的不好,可他们,哪里看得到他的奉献。若之后,哪个胆大的小子敢在试卷上写出这几个字,他一定,多给他打两分。

    “王爷。”

    意味深长又意犹未尽地看了朱楹一眼,他表示,这份礼物,他非常喜欢。

    “王爷果然境界高深,下官自愧不如。只待回到府学后,埋头苦学,以期早登大雅之境。”

    他夸了朱楹一句,顺带着,还拿着那枝花,躬身行了一个礼。

    那礼行得那么认真,月季花开得也很认真,朱楹听得,同样认真。

    假装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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