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传来有气无力的回应。
“什么事。”
管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李少使来了,她说杀害夫人和小主子们的凶手已经捉到了!”
“进……快……快请进!”杨利贞急得直喘。
“李少使,您请。”管事推开门,侧着身子。
鼻尖萦绕的药味带着腐朽潮湿的气息,令人恶心。
李希言屏住呼吸,缓步走进。
里屋很是昏暗,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
杨利贞半坐在床上,朝着李希言向前探身。
“凶手是谁?”
李希言就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眼眸微垂。
“你还记得于氏吗?”
“于氏?”杨利贞一脸错愕,乱糟糟的胡子抖了抖,“是……谁?”
“年初,你断过一起和奸案,在用刑过程中让人打死了于氏。于氏的哥哥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报仇,就杀了你的夫人和孩子。”
李希言的声音毫无起伏,却无端让人觉得哀伤。
“呃……”杨利贞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面色赤红,“咳咳……”
“凶手已经伏法,杨长史可以安心矣。三日后,本官要在新修的堤坝处颁发陛下的赏赐。”李希言转过身向前走去,“请杨长史务必到场。”
午饭吃得有些油腻。
苟维坐在院子的摇椅上,喝着茶一晃一晃。
初秋的凉爽让人舒适。
“八月里来秋风儿凉……”
苟维咿咿呀呀哼着小曲儿,好不自在。
忽然,一股凉气沿着脊梁骨窜了上来。
好端端的,怎么还打寒战?
“苟县令。”四平八稳的女声从背后传来,不带着任何情绪。
苟维浑身一抖,直接跌倒在地上。
“李……李少使?”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站起来,行了一个礼:“下官见过李少使。”
“不必多礼。”不请自来的李希言意料之外的客气。
不等苟维再问,她自顾自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还招呼着苟维来坐。
“坐吧。”
苟维心肝儿都在发颤,蹑手蹑脚走过去坐了下来。
李希言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推到他面前。
“这是……”面前的账册崭新而陌生,苟维迷茫地看着她。
李希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苟维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伸出手翻开一页。
泰平十五年……
是去年茶税的账册!
就像是被火烫到一样,他飞快缩回了手。
这东西怎么会在她那里!
苟维满头冒汗,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表情。
“苟县令猜一猜,这东西是哪儿来的?”李希言嘴角翘起,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这……茶税的账册该是在刺史那里。”
“没错,这东西确实是我从宋刺史那里得来的。”
不对……
苟维心中一沉,表情也变得可怖起来。
“你肯定在想本官是从哪里拿到的这本账册,明明宋刺史不在此处。”
被点破心思,苟维恍惚地抬起头,和她对视。
一双很冷的眼,眉头的红痣像是用血点上去一般。
“这就要说到所谓的城隍杀人。”
秋风瑟瑟,让苟维忍不住紧了紧衣袍。
“薛夫人和那四个孩子是在杨利贞的书房被杀的,而本官手下的关校尉在书房发现了一个疑点。”
苟维的目光不由地投向了桌上的账册。
李希言挑了挑眉,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账册上点了点。
“杨利贞的书房里放着苏州近几年的茶税账册,却独独少了这一本。你说,那个于大杀人就杀人,他一个平头百姓拿走这个做什么?”
“下官不知。”苟维死咬着不认。
“不急。等你知道本官从哪里得来这东西之后再回答这个问题不迟。”李希言缓缓道,“你知道的,这东西也就两份,一份平日在你们那里,后来杨利贞拿去说是要对账就拿走了,另外一份在宋刺史那里。”
“宋刺史回了苏州?”苟维变了脸色。
李希言摇了摇头。
“宋刺史去外地那么长的时间,自然会安排好一切。陆御史作为按察使,是最合适帮他保管物品的人选。”
话已经说完,李希言老神在在地摆弄着桌上的茶盏。
而苟维却陷入了沉默。
“是陆御史……”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是陆御史把账册给你的?”
李希言没有回答他,只是笑。
“呵……”苟维叹了一口气,“李少使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盈盈。”李希言笑容尽敛,眼神淡漠却死死锁定了他。
“卫川……”苟维惨然一笑,眼中尽是了然,“李少使好手段。”
“苟县令。你,是个聪明人吧?应该分得清楚主犯和从犯的区别。”
苟维却忽然一笑。
“我凭什么认?少一本账册罢了,贪墨银两是死不了的。”
“话是如此说,可是……若是王家那位老夫人知道自己珍爱的外孙女被你所杀……”
他会死!
对死亡的恐惧让苟维愤然起身,朝着李希言吼道:“不是我!我和于大根本就不认识!怎么能只因为一本账册就定我的罪!”
“这话你留着说给王老夫人听吧,只是不知道她老人家有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听你的辩白?本官只是好心提醒你罢了。别动气啊,苟县令。”
苟维气得浑身发抖,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
李希言淡淡扫了他一眼。
“别这样看着本官。你自己想一想,是谁清楚薛夫人对王老夫人的意义?是谁拿走了这本账册?又是谁把账册交到了我的手里?”
苟维越想越觉得不对,逐渐冷静了下来。
于大……莲姨娘……
“是他!”
“不仅仅只是他。还有那个蛊惑你灭口于大和莲姨娘的那个人。”
糟了!
苟维转身欲走,却被李希言一把抓住。
“本官的人一直在你的监牢中。”
于大和莲姨娘是她必须保住的人。
苟维这才放下心来,大口大口吸着气。
于大一死,他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李少使,您,到底要什么?”
“两个问题。第一,杨家惨案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第二,肖平,他的尸体到底在哪里?你在这件事情中到底出了哪些力?”
听完这话,苟维乍然变色。
她竟然知道尸体不是肖平了!
“杨家惨案与我无关,我只听吩咐将事情推在于大头上。肖平之死我也只负责指使盈盈构陷他,提供了一个囚犯用来伪装肖平。其余的,我真的不知。”
“那晚肖平出去后去哪个方向了?”
“东边,他一去不回,我的人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是陆方明当晚回来告诉我必须拉个人出来顶替。我就选了个和肖平体格外貌相似的死囚犯,抓花了他的脸,让他扮做肖平自缢。”
“那个死囚犯这么听你的话?”
“他要死了,但是他的父母妻儿还要活着。我承诺给他家里银子,他就答应了。”
“肖平的事情你说清了,可是薛夫人的事……”
“下官有办法!”苟维双目精光四射,“下官能让人自投罗网……”
“三日之内我就要结果。”
苟维自信一笑:“只是需要李少使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