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一下怔住,呆呆地看着三人。
玉烟似有所觉,转过头,朝着楼上的三人展颜一笑。
人已经走远。
瑞王喃喃道:“我觉得她这样更好看……”
第二日一早,容朗收拾完行李,熟门熟路去敲李希言的门。
“谁?”李希言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
“是我。”
已经习惯他的存在,李希言完全没有多想。
“请进。”
容朗走了进来,只见李希言坐在书桌前,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卷宗。
他挑了挑眉:“是无锡县衙的?”
“嗯。”李希言放下笔,揉了揉脖子,转过身:“王爷有什么事吗?”
容朗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李少使拿这些卷宗做什么?”
李希言眉头的红痣跳了跳。
“这些都是杨利贞办的案子。”
“又是他。”容朗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厌恶,“那是得重新看。结果怎么样?”
“十个案子有九个半都判错了。”
“九个半?这是个什么说法?”容朗失笑。
“只有卷宗上的字是对的,算半个。”李希言将卷宗合上放在一起,拍了一下,“一共六个案子,冤枉死了三个人。”
容朗上前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通奸……只是和奸就要打死?”
和奸双方只判两年。
李希言拿起茶盏:“女子被打死,男子被当场放了。还说什么是女子勾引。”
容朗放下卷宗,嘲讽道:“他怎么不说是女子强迫了男子呢?”
李希言阴阳怪气:“那岂不是损了‘男儿气慨’。”
“这些案子怎么办?”
“让韩用重新审,这人还算不错。被冤死的也只能尽力给补偿了。”
再补偿人也活不过来。
容朗翘起腿:“哥哥当初就该把杨利贞直接给砍了。”
“杨利贞再不是,占了‘清廉’二字,还有那些老学究追捧着,到底不好直接动手。”
一个脑袋探进来:“杨利贞是谁啊?”
容朗盯着自己的侄子,杀气腾腾。
“你跑来做什么。”
瑞王一脸无辜,摸出课业。
“交课业啊。”
李希言伸手:“拿来我看看。”
纸上抄写的是《易经》。
字体工整,却不够流畅。
“写得太急了。”
瑞王嘟囔:“好好的让我抄《易经》干嘛。什么‘乾,元亨利贞。’搞不懂……”
李希言放下纸张:“‘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我德行不差吧?”
“但是‘力小而任重。’你是皇子,以后肩上的重任是数万人的生计。”李希言转过身,正对着他,“这次出来,有什么收获?”
容朗贼兮兮地觑了她一眼。
“宫外好吃的好玩儿的很多……”
知道他心里都记挂着这些。
李希言也没有生气反而说道:“民间太平是你父皇励精图治的结果,要是你……”她话锋一转,“要是数年前,民不聊生哪里来的那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
容朗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你爷爷在位的时候,有一年沧州闹饥荒,死了一半的人”
“沧州?!”
瑞王不敢相信。
那样富庶的沧州也会闹饥荒?
李希言神色微动:“我家就是那时候逃荒来的京城。”
“你家?”瑞王更是没有听李希言提过自己的父母。
“我那时太小,记得不太清楚,只后来听我爹说起过。那年先是洪灾接着旱灾,又闹了蝗灾。粮食绝收。我家祖父母和我爹五个兄弟姐妹全部都饿死了。死的时候,肚子胀得老大。我们出沧州前,满地都是死人。”
瑞王心里酸酸的:“朝廷没赈灾吗?”
“米汤都是清的。”
“那负责赈灾的人呢!”
“负责赈灾的是纯德皇后的哥哥。”
纯德皇后是先帝原配。
按照先帝对皇后的偏爱结果显而易见。
“难怪你们都那么讨厌他!”
容朗翻了个白眼。
“就你没心眼儿,天天“皇爷爷”“皇爷爷”的叫。你还在襁褓的时候被那个毒妇下药,还是你的亲亲皇爷爷把事情遮掩了过去,还为此杀了你的奶娘。”
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把脑子毒傻了。
李希言别过头:我不想听这些皇室秘史啊!!
“真的啊?!”瑞王蔫儿了下去,“他怎么这样啊……”
“不止呢……”
李希言立即打断:“你刚刚不是问那个杨利贞是谁吗?”
瑞王疯狂点头。
“在御史台的时候,他也算做了些实事。只是此人在断案时,对女子极其严苛,尤其是对出身青楼的女子。他不仅强逼女子在行刑时脱去小衣,将人打残,还会把青楼女子的脸割伤,头发剃掉。说什么,罪行本源就是那些青楼女子的容貌,只要毁掉她们的容貌,就不会有人去青楼了。”
瑞王听得目瞪口呆:“有病吧?这种人怎么进的御史台?”
容朗解释道:“他出身杨家,老师就是纯德皇后的父亲,还和纯德皇后的娘家有些姻亲。因此一入仕就直接进了御史台。”
“等等!”瑞王忽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也在苏州啊?!”
“苏州长史,杨利贞。”
瑞王兴奋极了,拍着李希言的肩膀:“我们现在就出发!马上去找他的麻烦!”
“确实该去找他的麻烦。”
李希言此刻胸有成竹,却不知道找这人的麻烦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