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驰垂眸,不敢与她对视,眼底的红色却明显的像是烧着了的火苗子,他很小声的回了一句什么,可能比蚊子嗡嗡大不到哪儿去,也不知道安曼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总之她松了挂在赵驰脖子上的手,点点头,然后一脑袋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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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又开始下起了雨,惊雷阵阵也盖不过翠荷的声音,她正指挥着大米将凉席全都搬去了仓库,安曼头疼的厉害,断片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是何时睡下的,怎么连睡服都没换.....,挑眼又看向窗外的天,这才发现即便是乌云一片也是飘得老高老高的,秋天了。
“秋后问斩”这个词算是被乔云行躲过去了,最终的审判下来了,正如所料想到的一样,再过几日他将被流放岭南,而乔光也因教子无方被革了大司马的职,勒令其遣回原籍去养老了,唯独乔云儿因被封了安泰郡主,又与晋王早早定下婚约所受牵连最小。
当初还觉得赵驰将韩人全部斩杀未留活口证词简直就是莽夫之举,毫无城府可言!如今再细品方知用意之深,死无对证便能保住乔氏一族,保住他的乔云儿。
兜兜转转一个圈,总之赵驰这人念旧,舍不得他的旧情人,安曼就正好相反了,她可不想念什么“旧情”,之前的那笔糊涂债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一壶好酒,几碟小菜,又从后厨偷拿了一把菜刀,小心翼翼的别再后腰,一步一晃的上了马车,雷鸣闪电也拦不住,她要去大牢会会这位薄情的“老情人”。
那是个简易破旧的牢房,甚至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屋顶上的几处都在漏雨,滴滴答答的将地面染成一片湿黏,乔云行盘着双腿正在一团干草上打坐,双目轻闭,气息平和,身上的衣衫虽有些湿痕可也是平整干净的,丝毫没有留下审讯过的痕迹,就好像他是来这里修身养性的,而绝非是来受苦受难的。
遣走了周遭的杂役,她到是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十足,轻咳一声,乔云行睁了眼,安曼这才看清他如今的容貌,竟与曾经有些不同了,尤其是那双眼睛,鼓鼓的向外凸起,像是一条金鱼,目光注视过来带着狰狞和悲伤。
“听说你要去南方了,我来看看你。”
她说着不疼不痒的客气话,将小菜酒壶一一取出摆放在了泥泞的地上,斟满一杯送到他面前,冷静的不带一丝感情。
“罪臣不适合享受美酒,公主还是收回去吧。”
早有防备,乔云行摆手推开将她全部看穿,叮叮当当的响动是指尖上的那串铜铃,幽冥又深远,好像一种警示提醒着彼此不堪的过往。
“你怕有毒?我可没那么龌龊!”
她自证一饮而尽,酒杯扔去了墙角,又四下转转看看,确定无人之后,直接将菜刀抽了出来......
“君子坦荡荡,就是取你的狗命我也不来阴的,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那菜刀是从厨房顺出来的,临来时还特意用磨刀石磨得锋利,刀刃闪过一道亮光,昏暗中看上去充满诡异的色彩,好比收魂而来的恶鬼,一张嘴露出尖利的獠牙。
乔云行深吸一口凉气,那双凸凸的眼球此刻就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估摸着是打死也想不到的状况,他吃惊的看着安曼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觉得,你用这个就能杀得了我?”
“那可说不准,我要是能......”
要是能铲除一切威胁,通关的路上就能更顺,赵驰也能更加稳妥轻松的登上皇位,虽然那块朽木不争气,可不要紧,本人亲自出马!豁出去命也认了!
她暗自自我感动着,可......看样子是不能了......。
话未说完,拿刀的那只手被反拧在腰后,她不肯松手缴械,锋利的刀刃甚至还划破了后背,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蠢事就这样开始了......
“公主好手段,攀上将军这棵大树,嫌弃我这个旧人碍眼了。”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上他了。”
她挣扎却无济于事,反倒让他加大了禁锢的力气,他靠近她贴着她的脸,鼻尖都碰在了一起,几滴雨珠掉落在脸上一阵清凉,安曼这才想起来呼救,还没喊出声一团干草塞进了嘴巴。
“你可真不要脸!”
轻易就将那把菜刀夺了过来,抵住她的脖子,他苦笑着嘲讽起她的幼稚,“安曼,你真以为你有多聪明?其实,你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蠢货。”
一串呜咽的咒骂是在说,他奶奶的看我日后非给他挖心掏了肺不可!可惜没人听得懂.....
那张脸贴的更近了,写满了欲望和仇恨像要把她吃了一样,恐惧让头皮都崩了起来,拼命的向后躲,可又能躲哪儿去,一道雷鸣,老天怕是都看不下去了,绝望之中,她听见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赵驰的剑柄敲在他的后脖子上,力量不大不小刚刚好,乔云行翻了白眼,瞬间犹如一滩烂泥倒了下去,那把菜刀随之而落插进了土地里。
安曼愣了足足三十秒才想起来怎么哭,干草团被她从嘴里掏了出来,“我差点死了,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你可别死了。”
赵驰说着话的时候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双手停在半空像是要抱她入怀的姿势,只是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主要是你死了,我这边也不好交代。”
他解释的乱七八糟,又伸手替她捡去贴在脸颊的干草叶子,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嘴唇。
细雨从房梁上垂落,他忽然停下指尖的动作,看着她。
“你才刚不害怕吗?”
一刹那,安曼以为他被下了降头或是和哪个陌生人交换了灵魂~,否则这么温柔体贴的话语是不能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还有那双眼,好像含着一汪清水要诉说些什么。
鼻尖飘过一缕泥土的芬芳,竟然让她闻出来了忧郁暧昧的气味,还有搭在肩头的手,怎么好像能够导电似的,电击的她骨头一阵阵的发麻。
雨滴从他的睫毛上滑落,安曼似乎听见他加重了的呼吸声,妈呀!这一定不是错觉!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好啊,来吧,不管你做什么都行,也许我还会比你更热烈!
“不怕!”
这个回答埋藏了多层次的含义,甚至可以说是她此刻的一个重大决定!
“你......”,他垂下双眼避开她的直视,那张脸却写满了拧巴的神情,“......胆子还挺大。”
迟疑了一下,那只手从她的肩头挪开......
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