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祁董事长看了身后那两个保镖一眼,然后很自觉地放弃沟通,退后两步。
下一秒,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左右各一,瞬间就把小林控制住。
祁盛尧直接就往公司里边走。脚下生风。
“哎,你们干什么?”虽然被两个孔武有力的手压制住了膀子,但小林从小就不是轻易认输的性格,正所谓‘一诺千金’,他既然答应了祁总‘任何人不要来打扰’,就绝不可辜负所托。
这人就跟不要命一样,秉着一股你死我活的劲,脸红脖子粗地死命挣扎,胳膊也不要了,恨不得‘以头抢地尔’,一时间给那两个保镖都整懵了。
他们老大只是进去找一下儿子,怎么弄的跟要掘这人家祖坟似的?
冷不防被小林挣脱出一只胳膊来,眼瞅着那个中年男人就要拐进公司里面,小林弓腰、屈膝、抬腿、用仅有的那只自由的手,脱下一只鞋,狠命朝那人后脑勺掷了过去。
“哎哟!”
随着祁盛尧一声痛呼,就连戴秘书都上手了,四个大汉,齐齐压在那个倒霉保安的身上。
被挤压在地板上的好员工帽子也掉了、脸也变形了,居然还在锲而不舍地喝止,“不许进去!”
祁盛尧忍着后颈的痛,继续往里走。今天,非得给那个兔崽子点颜色看看不可。当他看到里间办公室的百叶帘、隔着窗户玻璃哗啦哗啦地扭动,间或透过缝隙,露出女人的衣服颜色,心道果真不出他所料,就知道他在胡闹!
怒意简直一下直冲天灵盖。
人还没走近,清晰地听到里面一把女孩子的嗓音,“右边一点……啊……不行……再高一点,嗯……就这样……”
祁盛尧‘呯’的一下打开那间独立办公室的门。
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阮念被吓了一跳。
那可怜的大门被撞到墙面的门吸上,因为用力过猛,一下没吸住,又反弹回来,颤巍巍地晃来晃去。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手里握着什么,仍旧紧紧地不肯放手,同时又向上伸高一下,护着祁成的腿,“你小心。别摔着。”
祁成太意外了!见到他爸的一瞬间,他险些直接掉下来。
一个平米见方的矮几上,摞着一个很宽大的椅子,因为椅子比矮几体量大些,四个脚都各有一小半面露在矮几边缘外面,勉强维持着平衡。
百叶帘掉了一角,祁成正在拿锤子敲那个钉子。
原本阮念说“别修了,等周一上班,你们公司维修工人肯定有专门的梯子,多好。”祁成却不依。
那百叶帘就跟他的命似的,一定要在今天、马上、立即把它修好,让它‘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外面的一切视线’。
不然他下一步计划怎么实施?哪怕只露一条缝,被别人瞧了去,那就不是大比斗的事了。她不跟他拼命才怪!
阮念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就倔成这样!
没办法,只好帮他扶着椅子,松都不敢松一下。
这一下有人骤然闯入,门都要被撞碎了,着实把二人都惊到。阮念还好,人站在地板上,祁成站那么高、脚下的椅子又不结实,他晃了一下,阮念就是一身冷汗。
她的手一直牢牢握住那个椅子,护在他腿边,见他稳了,才又抬高些,示意他把锤子给她。
祁成却没看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怎么来了’这样的问题。他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把手里的锤子放到办公桌上,一见祁盛尧要开口,登时心念电转间先发制人,叫了一句“祁总!”
‘祁总’被叫愣住了。
两秒钟前,脑海里已经设想好的最坏的画面,忽然发现事实情况相去甚远,这一激,直接让心下烦闷一扫而空,居然愉悦起来。又觉得他儿子真是有出息,自己公司就是不一样,知道爱惜了。
钉子掉了都亲力亲为的,这要搁早先,酱油瓶子倒了他迈着过去、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有出息了!
“祁——”
祁成两步蹿到祁盛尧跟前,扶上祁盛尧的肩膀,不等他爸反应,推着就往外走,硬生生把那个‘成’字憋了回去。
“祁总,您怎么来了?来您坐一会儿,我给您倒杯茶。”
“那个小……”
“对对对,那件事,我再跟您汇报一下。”
祁成不由分说,把祁盛尧推到会议室门口,这时,正逢三、四个人‘押’着保安小林的肩膀从外面走进来。
可怜的小伙子,头发乱蓬蓬的,一边脸也都是灰,被人压制得身子都立不直,还在正义凛然地呼喝,“祁总,这些人硬要闯进来。”
祁成横眉立目、一指小林,后者马上意识过来自己的错误,连忙改口,“肖经理,这些人硬要闯进来。”
这执着的!
祁成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跑回去自己办公室,阮念仍旧站在百叶帘旁边,不知所措的样子,祁成把她按到沙发上,轻声说“你等我一下。”在得到女孩子点头确认后,出去,紧紧关上了门。
好不容易把那尽职尽责的小林安抚走,父子二人稳稳当当坐到会议室里,祁盛尧用手指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地敲击着平坦光滑的桌面,半晌,冷哼一声。
“几天不见,改姓了?问过你爸了没?!”
祁成奉上一杯茶,窥察着对方的眼神,“暂时姓一下,行吗?”
想要暂时‘姓肖’也不是不行!代价就是,不单当天就要跟祁盛尧一起乘飞机回B市,而且,春节过后,还要赔他去H市跟达顺谈合作。
那一天送阮念回到她小区门口的时候,祁成差一点就要跟她坦白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肖其宗’!他叫‘祁成’,高三14班祁成!
被人拿住把柄的滋味不好受!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本可以在N市再待上一周的,女孩子考完试了,高三的学习任务虽然紧迫、但也该给自己放几天假,况且,阮志诚白天不在家,这一个星期他或许可以每天都能见到她。
可是眼下,一个星期的相聚泡汤了不说,就连今天的约会,还没开始就被结束了!
正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
而且,他爸这个人,他是了解的!他握有他一个把柄,就会不停要挟他!根本别指望他见好就收。
可是一想到这个女孩子对‘祁成’横眉冷对的、避之如蛇蝎的态度,他就不敢了,试都不敢试一下。
阮念浑身不自在!坐着人家公司‘祁总’的劳斯莱斯回家!而且,‘肖其宗’坐在前排副驾驶,居然让她和那位‘祁总’坐后排!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那位‘祁总’并不端架子,甚是平易近人。阮念虽然说不出所以然,直觉这人就是很有讲话技巧,随便聊了几句,就引得她滔滔不绝起来。
“想好考大学要报考什么专业了吗?”
“我想学车辆工程或者是能源与动力工程。”
祁盛尧很惊讶,就连祁成都从前排回过头来。
“你一个女孩子,要学那个做什么?”
提到这个,就像扔了一颗吸铁石到钉子堆里,一下子就打开了阮念的话匣子,“做新能源汽车啊。其实我也在犹豫是搞无人机还是新能源汽车,也想过要报机器人或者自动化的,但是后来想了想……”
她说到一半,忽然发觉不对。那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用着如出一辙的诧异的目光盯在她脸上。这才反应过来,人家问她‘要学那个做什么’的意思,根本不是问她‘要做什么’,而是问他‘做什么要学’!
然而这个原因更难解释,想要说清楚,必须得从十八世纪六十年代英国工业革命、或者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说起!
阮念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人家大公司的董事长对她的人生规划当真那么关心,于是尽量简练地总结了一下:
“我觉得一个国家只有工业强大、国力才会强。而我刚好物理和数学比较好,所以我想以后去研究新能源汽车。”
祁盛尧侧目,目光停驻在阮念脸上,审视了大约有五秒。缓缓点了点头,“后生可畏,不让须眉。”
他想到前次去圣腾的时候发生的那个小插曲,终于明白那个老师在一堆学生中特意指出这个女孩子‘是年级尖子’的用意了。
学习好、聪明的人,可能并不罕见;能有这份情怀的,却不多。
或许只是少年意气,或许在经过生活的磨砺之后,她也会追名逐利,但在这个年纪上,曾经坚定的情怀,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过。
祁盛尧看到他儿子一脸的不可置信,登时感觉自己生了一个南瓜出来,他指着祁成对阮念说,“你以后多帮帮祁……”
祁成“咳咳咳”的几声,挤眉弄眼的。
祁盛尧无奈放下手,扭回头去,“多帮帮那个……‘姓肖的’!”
阮念觉得这二人莫名喜感,也笑了,“他很厉害的,用不着我帮。”
祁盛尧来了兴致,“他哪里厉害?”
他以为女孩子只是‘情商高’,在奉承,不料阮念很认真地说,“前次我朋友掉到湖里,当时所有人都吓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作为一个走到哪里都被人前呼后拥的大企业董事长,祁盛尧见过的‘情商高’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他看得出来这女孩子是真心在赞叹,满眼倾慕,而对象正是他儿子。
一种为人父的自豪感油然而升,不料下一秒,他听到阮念继续说道:
“肖其宗很冷静,马上反应过来,把一切挽救措施都安排得很周到。”
祁盛尧一脸惬意瞬间烟消云散,他这时才知道他儿子的全名叫‘肖其宗’!这兔崽子是很有些能气死爹的天赋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