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别人就是不行!
祁成气喘吁吁跑进N艺校园的时候,几乎一眼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把阮念认了出来。女孩子正从一栋教学楼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身材高挑、眉目精致、秀美温婉。她手里拿着一张纸,然后四周张望,估计在找那个傻B。
祁成叫了一声“阮念”,她循着声音望过来,怔怔看着他。
似熟稔、又透露着怯生生的试探。
被她这样一瞧,他的胸膛里面像是沸水开着花,想都不想,拨开人群向她跑去。她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也不听她的了!他就是喜欢她、爱慕她!他想跟她谈恋爱、想拥有她!想听她唤他‘哥哥’,这个称呼只能给他。
她不同意,他就继续追她,这有什么大不了?!
阮念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这个人。
甚至,她都没想过居然还能再一次遇见他。
她从初中开始就在圣腾读书,到现在快六年了,也只见过一次校董的面。完全不抱希望校董还能再来视察一次,所以她做梦也不敢想,还能有机会遇到跟在校董身边的他。
他还是理着很短的寸头,高俊、挺拔,穿着笔挺的、深灰色中长款毛呢大衣,优雅地敞着扣子,里面是一件黑色针织衫。依旧是低调而不失品味的穿搭,典型的职场精英。
阮念有点不确定,但又觉得应该是。她不是多擅交际的人,就连同班同学熟识的都没几个。这种打扮、这种风格、认识的人里面,只有那一个。
N艺校园里有一个湖,湖上有一座桥。
因为今天是艺考报名的第一天,人特别多;桥上有往里走要交表的、有交完表要离开的,拥挤着堆在一处。
就在这摩肩擦踵的人流中,忽然有人‘啊’的一声,紧接着,只见一个身影直直从桥上掉了下去,湖面‘呯’的一声巨响,溅出大片的水花。
“天哪!有人掉进湖里了!”
好消息是:湖水并不深!坏消息是:这是冬天!
两分钟过后,当池梓楠从湖里走上岸的时候,两扇嘴唇都冻得发紫,抖动着怎么都合不上。
寒冬十二月,从水里捞出的冰棍都没他惨,还没走到岸边,就打了三个喷嚏。
“池梓楠?是你吗?这是怎么弄的啊?”阮念也来不及认那旧相识,慌张跑过来确认。
她不知道这可怎么办,这人是来帮她报名的,是阮晴的朋友,人家好心好意来帮助,最后搞成这样。
同时跟在女孩子身后一起过来的男人身形一顿,‘池梓楠’?他不姓肖么?
阮念见他全身都在滴水,想了想,这人身材并不算高,一米七左右的样子,跟她也差不多,于是直接就自己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你赶紧把湿大衣脱下来,这样不行,先穿一会儿我的。”
池梓楠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知道是怎么弄的?当时桥上人也多,他看到‘阮晴’从楼里出来,就想马上迎上去,贴着桥边走。这时,只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然后就被一股大力猛得撞上来,整个人直直往湖里扎了下去。
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全身里里外外全湿了,羽绒服泡了水,沉甸甸地贴挂在他身上,透心凉。
池梓楠的手冻得不停颤抖,试了几次连拉链都捏不住。于是阮念只好动手去帮他脱身上不停滴水的羽绒服,这时斜侧里插过来一只手,把她的手按了回去。
“你把你衣服穿好,”祁成脱下自己的大衣,忍着嫌弃,披在池梓楠身上,“我的给他穿。”
池梓楠“嘣嘣”地又打了两个喷嚏,才说出一句“谢谢啊。”
“你住哪个酒店?”祁成问池梓楠。
“他家也是本市的呀,为什么要住酒店?”阮念非常疑惑,然后又跟池梓楠确了一遍,“是吧?”
池梓楠抖着点了点头,“世纪城。”
祁成笑了。刹那芳华,校园里被寒冬刮得光秃秃的树枝子都好像透露着盎然的春意。
“你不要然先去这个学校宾馆开一间房吧,洗个热水澡。世纪城太远了,再说你这身也没办法坐车。”
池梓楠不住点头,阮念也觉得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她抬了头望向那个男人,更加确定自己没认错人,有他在,好像再难的事情都不那么难了。他每次总能救她于水火。
到了N艺的校宾馆,开了一个钟点房,四个小时228元。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好在阮念拿了阮晴的身份证、登记开房间。付款的时候她抢着扫了码。
人家是来帮她的,她不忍心袖手旁观。
前台也很体贴地直接就给了最近的房卡,池梓楠跑着去找房间,保洁阿姨跟他在后面一路擦着地。
阮念结好账刚想跟去,却被那‘董事长助理’一下拉住。他看了一眼池梓楠消失的方向,柔声对她讲,“你别去,我再给你单独开一间。”
阮念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一红。人家男生是去洗澡的!她跟着进去算怎么回事?孤男寡女,歧义太多,将来要怎么澄清?
职场精英就是比她这没见过世面的趴猪拎得清。
可是校宾馆也不便宜,阮念急摇手,“不用另外开了,我不用啊,我去给他买点衣服吧。”
不然洗了澡他出来穿啥?阮念暗叹倒霉,今天不知道是个什么破财的日子。她正在盘算附近有什么便宜又说得过去的店,没发觉对面的男人目光冷了下来。
祁成的脸轮廓分明、五官立体、眉眼锋锐,原本就是极具攻击性的英俊,一旦带了愠意,更显冷峻。
即便不姓‘肖’,看她急的这个样子,也跟姓‘肖’差不多了。
反正都是来给他扣绿帽子的。
“他的衣服湿了,为什么是你买?”
“他是来帮我报名的啊,我总不能不管他。”
阮念根本没注意到这人的气场变化,很理所当然地答。老实人有时吃亏,并不全是因为傻;总是认为这件事情自己有责任,也是原因之一。
她好不容易回忆起,校门口大约有一家QLU,这个牌子价格还算亲民,好歹买点必须的回来,让池梓楠能回家就行了。
忽然,她看了看面前这男人,“呀”的惊呼出声。
“你冷不冷?这可怎么办?”这人刚才把自己的大衣给池梓楠披上了,所以这么长时间,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针织衫。
阮念四周看了一圈,方才想到先去池梓楠房间里把别人的毛呢大衣拿出来还给人家。她刚想跑,却又被那人拉住。
“不用拿了。湿了,也没法穿。”他指了指休息区的沙发,“你去坐会儿,天冷,你就别往外跑了。我去买。”
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祁成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肺部的热度和这寒风交织在一起,激得人格外有活力,他无奈苦笑。
他为什么要去帮一个陌生男人买内裤?!
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那个女孩子只不过轻描淡写地关心了他两句,刚才还阴着的天,一下又开晴了。那片绿油油的草原,倏的一声,不见了!
就被她拿捏成这样!
一个小时后,池梓楠穿着一身崭新的QLU、提着他自己的旧衣服,感激涕零地跟那位帅哥挥手告别。
这真是好人啊!不单帮朋友免费开网约车,还白送乘客这么贵重的礼物,要还他钱都不要!世界上的有钱人如果都这样有担当,和谐之花将会开遍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真是多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阮念眨着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眸间流盼生辉、满是欣赏,柔情蜜意在怀,祁成从来没被人瞧得这样熨帖、舒坦。
他抿着薄唇,也舍不得打断她,像是贪婪的狗熊享受蜂蜜,乐悠悠等着她继续。
“那个,”女孩子又害羞,“那些衣服多少钱,我还给你……”
“不用,”祁成心满意足地说,然而,他忽地顿了一下。
这一下的停顿,足足让他庆幸了整整一辈子那么久。
原本,依着他素来的习惯,他想说的是‘不用还钱,你做我女朋友,我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可在临出口的一刹那,他停住了。
这句话,一百个女孩子里,有99个可能听了会高兴地跳起来,可他知道,她是另外那一个。
他跟她从来没有谈过钱的问题,他从德国给她买的那件80多万的礼服,到现在还压在他自己的衣帽间里。
可他就是知道,在她的爱情观里,钱永远不可能排在前面。
阮念见他拒绝,哪里肯答应,“那不行的,这笔钱不该你花的啊。”
“你前次不是请我吃饭么?就算扯平了。”祁成又想到她借给他的那张餐卡,唇角就勾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那箱椰汁,他到了德国才喝完。
提到那八十块钱,阮念也笑了,她想,好吧,以后她总有机会把这份人情还给他。
“你从德国回来很久了?”
“嗯,一个多月了。”因着心情荡漾,祁成起初是没注意到的。
“怎么又来N市了?是出差吗?”
祁成,“?”
“经常出差会不会很辛苦?”
祁成“??”
“我坐28路,车来了,肖先生,今天真的谢谢你,那我要上车了哦。”
祁成彻底被搞糊涂了,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原本想请她吃饭的、再逛街、再喝咖啡、再吃晚饭、如果她肯的话再邀请她去他家……他一连串的行动一早都想好了,可是此时却连一件都想不起来。
他看到他的女孩子有点着急地望了一眼远处徐徐驶来的公交车,她手里捏着手机,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她又低头按亮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屏幕,然后带些气恼、又有些忸怩地又唤了他一句,“肖先生”。
祁成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等他加她微信。就羞成这样!
“能加一下微信吗?”他问,女孩子的慌张感染了他,祁成也看了一眼公交车,祈祷它慢点进站、再慢一点来。
阮念划开屏幕保护的第一个界面,就是她的二维码。
祁成忽然很想笑。
这女孩子是多聪明,又是多娇羞。她一切都算计好了,却偏偏等他开口。
她看着他扫了她的二维码、又看到自己的新朋友里出现了他的申请信息,阮念这才最后一个跳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有点多,没有座位,她只能拉着拉环站着。祁成从窗外向她挥手,她朝他温婉地微笑。
他就一直望着她、望着承载她的那辆28路、直到公交车驶到路口,拐了弯,再也看不见,怔怔站在公交站台的祁成才突然醒悟过来:
他为什么要让她坐公交车回家?
他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
他的车就停在下一条街!
他要跟她吃午饭和晚饭的!
他要问她要不要去他家的!
至少,哪怕是坐公交车,他也可以送她回家的!
而且,
肖先生是谁?!
谁是肖先生?!
街面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没一刻安静;站台上,候车的人也在喧哗吵闹,有人着急、有人奔跑,祁成痴痴想了很久。
难道说,那个害他费尽周折去调查的渣男、让他诅咒好几辈子祖宗的傻B,居然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