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找到她的第一天,他送了一张可以披肩的毯子,上面镶了一圈的狐狸毛。
他“应该”说什么话——
“真可怜,没有人站在你这边。”
“明明你才是伊特恩最开始的一员,就这么被放逐了,不如死亡来得爽快吧?”
他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他感受到被攥住的手指被用力地捏了捏。
09微微侧头,走在他身后半步的半精灵露出狐狸毛上一双灰色的眼睛。
“我总感觉你要说些什么。”她说。
09沉默片刻,问:“我要说什么?”
姜绪干涩地咳嗽两声:“走了好一会了,很安静。我就是突然有种预感,你想说点什么让我不开心的话。”
“如果我还是要说呢。”
姜绪反问他:“09[zero·nine],你觉得我和一开始比起来,到底获得了什么?现在的我和当初一个人行走在海岸的时候没太多不同。”
“你会这样想吗?”
“我觉得你会这么问。”冷冽的风扯着嗓子,姜绪说,“‘格蕾,你知道的,当时有一些人可以给你说话,但因为皇女的原因,她们都保持了沉默。’——你会这样说的。”
09不置可否,他踏出第一步,姜绪跟在后面,她没怎么用力,就像09在拉扯着她前进一样。
“你看起来不是会对‘陌生人’说这些的人。”
姜绪:“我已经解释过了,更何况……漩涡是记忆的影子和形态,‘连接过去与未来’,就像小岛上的天使之卵。”
“……小岛。”
“在我进入你的眼睛之后,我似乎看见了一些我忘掉的东西、想起一些断裂的记忆。我以为你知道。”
不会是陌生人的。
“我知道。”09说,“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记起来什么了?”
姜绪回想片刻:“我想起来在小岛上的湖面,无数的‘天使’像萤火虫一样靠近,我们在湖里睡着了,还想起你在海边歌唱……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吗?”
“这是个不算美好的误会。”09诚实地说,“你只回忆起了好的一部分。”
姜绪说:“但你不是来杀我的,这句话是实话。”
09再次停下了脚步。
姜绪松开了手,一瞬的空落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但紧接着,她跳上了他的背。
“我觉得我没力气走路了,这是真的。同伴会互相帮助。”
她其实连说话都昏昏沉沉。
09感受着她的重量:“到了我会叫你的,格蕾。安心睡个好觉吧。”
他冷静得不可思议,“至于你的问题,我想你会找到答案的。”
二人重逢的第二天,09看见了勿尔德村的影子,他叫醒了她。
“勿尔德村?”姜绪的嘴巴被毛皮挡住,声音嗡嗡的,“你不是说有好玩的吗?”
“的确有好玩的,不过要等你发现。”他背着她走过结冰的大地,认识了佩佩。
她细微的神态变化也能让他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看着这个狼人暂时离开,姜绪先一步开口。
“她说的话很矛盾。很显然、这里原本没有什么‘外来人不许进入’的消息,她找补的理由也漏洞百出。这里的资源似乎很丰富,不会因为资源短缺不欢迎外来人。”
09勾起唇:“还记得那个问题吗?至少、你现在很容易地就察觉到了谎言与阴谋的存在。”
“那条手链是什么?”姜绪又问,“村民的信物?”
“差不多。”09颔首,“但看见我的长相,或许她以为我杀死了某个同胞,夺走了属于‘勿尔德人’的手链。”
姜绪躺在“火炕”上,手触摸到这奇异的发热的材质。
“这偏僻的村落还挺奢侈。”姜绪说,“整张床都是地髓制作的,这真让我意外。联系上之前那个士兵所说的,同盟国的地髓已经滥用到这种程度了吗?但是据他而言,那些武器是突然出现在平原战场的。”
“你先睡觉。”09慷慨地说,“只要你好好睡觉,明天我会带你去这里的‘乐园’。”
“你没说谎吗?”姜绪问,但她的眼皮子其实已经撑不住了。
09回说:“如果我不诚实的话,我会沉默下去……我不想对你说谎。”
直白的话语,没有携带多余的情感,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谎。
第三天,爽约的不是他。
第四天,姜绪从安睡中醒来时,09的手抚摸着他的槍尖,他安静地看着她,尽管他的眼睛暴露不了情感。
姜绪尴尬地咳嗽两声,从背包里掏出傀儡。
“我白天也睡着了,昨晚上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好冷。”
09的肩膀松下来:“乐园不是每一天都会等着你,但好在,今晚还在。”
所谓的“傀儡”其实是玛嘉塞给她的“躯壳”,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并非活人,但姜绪还是把它留在了“火炕”上,她有其他猜测要落实。
“乐园”的入口说偏僻,但姜绪其实来过这附近。
就在她做完垂钓这里,或许就几十米远。冰雪的透明感会让人误以为它十分澄澈,里面空无一物,但眼前的这块冰山后,显然存在着一个暗门。
她和09藏在暗处,已经看见不下五人从这里进出,看起来这里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掩盖的存在,村民对此习以为常。
“我们应该怎么进去?”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刚过凌晨。
第五天,09送了她一顶奇异的帽子,它十分宽大、陈旧,但好在被洗得很干净。
09给她戴上帽子,姜绪觉得这很像拿错型号的巫师帽,只是没有那个尖顶。
【比斯特的信物:将军安杰丽卡、冰原狼人的骄傲,她挚爱的帽子、陪伴她度过很多个寒冷的冬日。】
“我就不进去了……开始你的扮演吧。”09说,“格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