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参加王府选妃,是皇上钦定的,哪怕女儿成了这副样子,也断然推脱不得,可若是嫣儿的情况传将出去,明知是病秧子还往王府里送,被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临安王知晓,怕是得一剑把楚府劈成两半了去。
父亲母亲和府里的嬷嬷丫环们哭丧着脸,乱成了一锅粥,楚嫣此刻却无暇顾及那选妃的劳什子玩意儿,还有一件更为奇特的事占据着她的心绪……
自醒来后,楚嫣虽失去记忆,脑中却莫名涌入许多不解的画面,本能地,她感到这些画面不属于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似乎更加超前,更加智慧。
不仅如此,楚嫣发觉自己的性子貌似也有了些变化,金桔讲起选妃之事时,她本能地想着确要遵从女德教诲“父母命,必从之”,可突然,脑中出现一女子声音:“生而为人,无论男女,都有选择的自由。”这离经叛道的观点令她浑身一凛,声音明明在自己脑中源起,却并非自己的所出,不知究竟是由何而来。
“选择的自由……”楚嫣手中紧捏着一枚陪嫁的银钗,想得入神,指肚处印下青白的压痕都不自知,直到痛得紧了,才“嘶”地倒抽一口气,回过了神。
金桔见状摇摇头,小姐自撞了头之后,便痴痴傻傻的,时常不知在臆想些什么,忽而皱眉,忽而迟疑,忽而痴笑,好似三魂七魄飞走了一半。如今好歹是过五关斩六将进了王府,若是当时选妃未成,就她这副样子,再美又有何用,皇城里哪个正经人家会要个痴子做媳妇。改日还是得劝劝小姐,将这痴态收一收,莫被王爷看出什么端倪来。
正想着,忽听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人未到嗓门儿先到:“侧夫人,您可起了吗?”
随着喊声而至的,便是临安王身边的紫檀丫环,身后还跟着楚嫣院里的秋杏、迎春,二人紧着步子跟进了屋,面色不悦,想是方才要拦那紫檀丫头,却未拦得住,竟让她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实在没有规矩。
紫檀也是急了,一进门见楚嫣还在梳妆,草草行了个礼便催促道:“侧夫人,所有夫人都到了,王爷也已落座了,正找您呢,您怎么还在这里梳洗啊!”
“才刚过辰时,怎么就落座了呢?”金桔诧异道。
“休沐日早膳都是卯时准备,辰时就开始了的呀!”紫檀急出了汗,“快别问这些了,还从没有哪个夫人早膳比爷去得还晚的,王爷现下已经不悦了,夫人紧着点儿吧。”
楚嫣定了定神:“横竖都是晚了,急也没用,秋杏,你在这儿守着,金桔、迎春,你俩随我去吧。”
楚嫣到了王府正厅,还未迈进门,就感受到屋内一派肃杀氛围,只见王爷一身玄色锦袍,端坐正中。夫人们坐了满当当一桌,除去同样为侧妃的孟君瑶外,还有三个侍妾,大家都正襟危坐,像等待什么肃穆的仪式,就连平时嚣张跋扈的孟君瑶也坐得规规矩矩的。
说来也是无奈,自嫁入王府后,临安王并未到幽兰院去过,楚嫣选妃那日,只与王爷打了个照面,出嫁那日,也只是从遮面的缎布下草草望了他几眼,连王爷什么模样都没瞧真切。今日,夫婿就这样摆在面前,倒是可以好好端详一番。
楚嫣直直盯着眼前这男人,只见他眉峰如剑,鼻挺如山,一双鹰眼深邃锐利,紧抿的唇角带着一丝坚毅,不怒而威。虽是坐于一桌饭食之前,仍是坐得挺拔威严,肩宽如盾,定若钟鼎,好像下一秒便要挥斥方遒,指点千军万马。那一身玄色锦袍想是用了上好的缎子,恰到好处地裹在男人身上,细腻丝滑的质地与雕塑般的体态一刚一柔,衬得他格外气质贵重。
不知怎得,自打量过这副皮囊,楚嫣的心就咚咚跳得厉害,她以为自己心仪的应是玉面君子之辈,可眼前这位黑着脸的四征大将军,怎么看起来如此对胃口,难不成撞了头之后,就连欣赏郎君的口味也不一样了?
“给王爷见礼了。”楚嫣缓步上前福了福,撇到萧澹右手边空着的座位,约莫着是给自己留的,便款款走了过去,正欲落座。
“你可知现在什么时辰了?”萧澹眼皮一抬,幽幽开口,听着语气如常,但再看那一双鹰眼,正定定锁住楚嫣,目中寒光摄人,任谁看了都要后退三步。
“妾没有记好时辰,来晚了,请王爷恕罪。”
依着楚嫣原本的性子,怕是见到这阵仗,便已经腿软得站不住了,可自那日撞破头后,胆子似乎也大了些,加之脑中声音又起:“贪睡而已,不是什么大罪,你好歹是侧妃,就算是王爷,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楚嫣心下也更笃定了几分。
“入府第一次同用早膳,就如此摆架子,你当真以为有人撑腰,本王就不敢动你吗?”
撑腰?王爷口中的那个人,莫不是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