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虽然口称年迈,但宣读让徐州的决定却是中气十足。
宴席中的宾客,有在郯城的文武名仕,亦有闻讯而来的琅琊、东海、彭城、下邳、广陵四国一郡诸县官吏名仕。
这前期的声势已经营造起来了,将徐州牧的印绶转让给刘备,亦是顺理成章的事。
刘备此时也换上了锦袍正冠,庄重的自陶谦手中接过徐州牧的印绶,随即将印绶聚在胸前,向众宾客宣扬心中的抱负:
“李傕、郭汜二贼作乱,致使陛下受辱,朝纲混乱,备虽未得天子任命,但愿以此印绶为誓:有朝一日,备必亲提精兵,勤王救驾,以正朝纲!”
豪言壮语,回荡在酒宴众宾客的耳间。
刘备很擅长这种激励人心的宣言,一连十几句,听得众宾客心绪激动,纷纷高呼“刘使君”。
同时。
刘备又宣读了对文武官吏的任命。
以关羽为彭城相、骑都尉,驻兵小沛,同时兼管小沛、戚县、亢父等泗水至亢父险关的军务。
以张飞为东海相、骑都尉,驻兵郯城,同时兼管华县、费县、梁父等沂水至梁父险关的军务。
以郑牧为下邳相、骑都尉,驻兵下邳,同时兼管淮陵、盱眙、淮阴等淮河到淮河南部的军务。
又以糜竺为别驾从事,孙乾为功曹从事,诸葛瑾为治中从事,许耽、曹豹皆为中郎将,曹宏、章诳、吕由等将皆任要职。
陈群因为刘备要入徐州,心有不满,便借口要温书习文造访栖迟岩的郑玄,主动辞去了豫州别驾一职。
刘备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尊重了陈群的选择。
同时,刘备又言琅琊、东海、彭城诸县遭逢曹操屠戮,户籍锐减,难以长久,而袁术又在寿春虎视眈眈,提议将治所迁徙到下邳。
九月。
包括陶谦在内的郯城文武,纷纷将家眷迁徙到下邳。
郑牧则因蔡琰尚在猫月子,暂时留在了襄贲城,只让曹宏先行前往下邳,代为处理下邳相负责的军政要务。
襄贲城。
郑牧逗着摇篮中的小郑治,而在摇篮旁边,简雍一脸惬意、坐姿慵懒的半躺着。
“玄德公都已经当了徐州牧了,正是用人之际。简先生不在下邳协助玄德公,却跑来襄贲城偷闲,也过于怠懒了。”郑牧勾起小手指,让小郑治的双手抓住,惹得小郑治张口大笑。
简雍依旧是慵懒之状,甚至还摇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破烂蒲扇:“要说偷闲,郑都尉如今身为下邳相,却在这襄贲城内逗子为乐。下邳的军政要务却让曹宏代为处理,这不更怠懒?”
“雍来襄贲城可不是来偷闲的:这一,是曹宏让雍来襄贲城,虽说名义上是让雍汇报下邳的军政要务,然而实际上曹宏是想让雍打探郑都尉的意图,简而言之就是来监视郑都尉的。”
“这二,郑都尉将玄德骗得好惨,又是避而不见,又是流言不和,就差点让徐州的部分文武士民认为郑都尉是争抢徐州牧失败故而对玄德有怨言。玄德让雍来襄贲城,亦有打探之意。”
郑牧轻笑:“所以,简先生如今算得上是,三面刺奸了?”
刺奸,督察奸吏的官职,汉王莽始设,东汉、魏、晋因之,类似密探。
简雍仰面躺下:“雍可真苦啊!干着三面刺奸的活儿,却拿不到三份俸禄!玄德不肯给,郑都尉你也不肯给,到头来还是曹宏对雍最好,雍都不忍心骗曹宏了。”
简雍本是郑牧安插到曹宏身边的刺奸,曹宏又反过来将简雍送到郑牧身边当刺奸,刘备虽然没有将简雍当刺奸的意思,但实际上也让简雍行了刺奸的事。
郑牧继续逗着摇篮中的小郑治,不过这次将小手指变成了无名指,又惹得小郑治一阵欢笑。
“郑都尉倒是挺会逗小孩儿。”简雍坐直了身体,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郑都尉准备骗玄德到什么时候?”
郑牧见简雍都已经看出了端倪,遂也没有隐瞒:“待得陈家和糜家这些徐州的世家豪族,肯给兵给粮的时候,就不用去诓骗玄德公了。”
“倘若牧与玄德公和睦,这些世家豪强见玄德公如陶恭祖一般只亲近丹阳诸将,必然是不会甘心给兵给粮。”
简雍眯了眯了眯眼睛:“郑都尉莫非跟这些大户有过节?可雍在下邳时,有听闻陈家的长子陈元龙,跟郑都尉似乎交情不错。”
郑牧又将无名指换成了中指,轻笑一声:“牧跟陈元龙的交情,仅限于私下的朋友之交。而牧跟下邳陈氏,交情也仅限于生意。”
“牧要养兵,可这襄贲县太小,偶尔牧会向下邳陈家、还有东海糜家借些钱粮。”
简雍眼一睁,猜测道:“有借无还?”
“牧是立了字据的。有借无还岂不是言而无信?”郑牧摇头,眸有笑意:“牧只是还了后又继续借,然后一年比一年借得多。”
简雍听懂了郑牧的意思,比如郑牧去年借了下邳陈氏一万石谷米,承诺一年后归还本金加利息;今年,郑牧有借有还,还了本金利息,然后一个月后,郑牧又向陈氏借三万石谷米,同样承诺一年后归还本金加利息;以此类推!
不过简雍想不明白的是,郑牧是如何归还的谷米,毕竟借的谷米都已经吃掉了,年底拿什么还?
见简雍发问,郑牧笑容更甚:“岳丈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牧,一个嫁给了泰山的世家族子羊衜。”
“羊衜的年龄都能当贞姬的父亲了,却趁着岳丈不注意诓骗贞姬去当续弦。虽然牧颇耻羊衜为人,但想着每次去借粮羊衜都会借,三年了也从未催促牧归还,牧也就不计较昔日旧事了。”
简雍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向来被人诟病无礼,然而在郑牧面前,简雍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挺守礼的。
滚雪球一般的向世家豪强借粮,每年都言而有信的归还本金利息,偏偏每年初又翻倍的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