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酒宴，陶谦忽然要让刘备执掌徐州，这可将陈群给吓了一跳。
徐州殷富？
这若是曹操未攻伐徐州之前，还能这般说，可如今的徐州，能用“殷富”来形容吗？
至于糜竺口中的“勤王大志”，陈群更是鄙夷，若这些人的勤王有用，天子也不用在长安被李傕郭汜劫持了。
刘备紧蹙眉头。
不同于陈群对徐州唯恐避之不及的心态，刘备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心动的。
小沛孤城，难有大作为；可若能执掌徐州，那便是真正的牧守一方了。
心动归心动，刘备也有自知之明，现在的自己是没资格去执掌徐州的，郑牧曾言及的徐州内忧外患，刘备至今还没想到合适的方案去解决。
陈群见刘备沉默不语，不由暗暗摇头。
作为别驾，陈群自认为已经尽到了劝谏的职责，刘备不愿听，陈群也不愿多言。
烦忧间，张飞引郑牧入内。
“兄长，子武来了！”
刘备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跟郑牧见礼，遂又问道：“郑都尉，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陶使君忽然要相让徐州？”
郑牧言简意赅：“陶商勾结曹豹和昌豨，杀利城令、煽动流民作乱。陶使君被气得吐血，心气渐失，故而希望刘豫州能执掌徐州。”
刘备大惊失色：“竟然还有这般隐情？陶商身为州府长子，却犯上作乱，莫非是想夺权？”
郑牧点头：“陶商认不清大势，以为陶使君是徐州牧，这徐州就是陶氏的了。”
张飞嗤笑一声，面有不屑：“这徐州又不是封国，陶使君也不是王侯，陶商还真敢想啊！”
郑牧目光灼灼，言语中亦有试探之意：“刘豫州，你是真的不想执掌徐州吗？”
“这——”刘备迟疑，遂道：“若说不想，倒显得备虚伪了；只是徐州如今的内忧外患，备无力应对。倘若只因陶使君相让就执掌徐州，岂不是尸位素餐？”
顿了顿，刘备看向郑牧：“郑都尉认为，备是否应该同意陶使君的相让，去执掌徐州？”
郑牧扫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陈群，没有正面回答刘备的询问：“陶使君明日要去彭城以南的栖迟岩造访康成公，欲邀刘豫州前往。康成公乃东州名儒，或许能解刘豫州的困惑。”
刘备闻言大喜：“备早有造访康成公的想法，又恐康成公避而不见，故而迟迟未能前往。有陶使君引见，备心愿足矣！”
陈群此刻却是猛然睁眼：“郑都尉，你为何非得引刘使君入徐州？诚然，你昔日的三患之论有可行之处，然而人心难测，稍有不慎，这徐州就是一条死路！”
郑牧见陈群已然猜到了目的，遂笑道：“陈别驾误会了，不是牧要引刘豫州入徐州，而是刘豫州是否有入徐州的本意。牧只是一介武将，并不能左右谁来当这徐州牧。”
陈群直视郑牧：“康成公东州名儒，虽然名望大，但却不喜涉足仕途。若无人建言，陶使君又岂会邀刘使君同往栖迟岩求谒？借康成公在士林的名望替刘豫州扬名，郑都尉难道真的认为自己是在置身事外？”
“可这名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沉淀的；揠苗助长，只会坏事。”
郑牧大笑：“陈别驾，你说牧在揠苗助长？名望的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沉淀的，可若无名仕扬名，谁又能真的靠自己的沉淀就能成为名仕？若无太丘长，陈別驾又岂会有少年奇才之名？若无太丘长和陈公，陈别驾如何能跟汝、颍名仕为友？”
陈群勃然色变。
在陈群少年时，陈寔曾向乡宗父老说：“这孩子必定兴旺吾宗。”
陈群一向都认为是自己天赋出众，理当得到陈寔的这般赞誉，乡宗父老的夸赞也同样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郑牧这话，就直接变了味。
不是你陈群天赋出众，而是你陈群天赋一般，因为陈寔的原因才有少年奇才之名，能跟汝、颍名仕为友，也是别人看在陈寔和陈纪的面子上。
换而言之，陈群暗讽郑牧让郑玄给刘备扬名是揠苗助长，而郑牧同样暗讽陈寔向乡宗父老夸赞陈群也是揠苗助长。
“郑子武，你敢跟群再辩论吗？”陈群色变起身，隐有怒气。
郑牧一口拒绝：“牧从不作无谓争辩！牧与刘豫州有朋友之谊，让刘豫州有机会跟康成公相识，这是尽朋友的本分。”
“牧为徐州骑都尉，于私于公，都希望徐州有一个出色的州府，既能抚民于内，亦能御敌于外，这也是牧身为骑都尉的本分。”
见陈群和郑牧起了争执，刘备连忙出言相劝：“别驾，郑都尉，此事皆因备而起，还请两位看备薄面，勿要再争执。”
陈群冷哼一声，侧头不语。
郑牧也不想跟陈群多争执，便趁势而道：“刘豫州，若无他事，牧便先告退了。”
刘备本想留郑牧叙旧，但又担心再引起陈群不满，于是给张飞使眼色。
张飞会意大笑：“兄长，俺还有事向子武讨教，就先告退了。”
出了驿馆，张飞连忙说着好话：“子武，陈别驾就这个脾性，你莫要与他计较。你给俺说句实话，陶使君是不是真的要将徐州让给俺兄长？”
郑牧不答反问：“益德是想让刘豫州执掌徐州，还是不想？”
张飞不假思索：“俺肯定是想让兄长执掌徐州啊！若不是兄长今日拒绝陶使君太快，俺都想替兄长答应了！”
郑牧不再隐瞒：“陶使君的确有意相让徐州，明日邀刘豫州去见康成公，也是有意再提相让之事。不过以刘豫州的性格，必然还会拒绝。”
张飞顿时有些丧气：“以兄长个性，的确不会同意。”
顿了顿，张飞又抬起头，贼兮兮的扫了一眼左右，低声问道：“子武，给俺一个准话，兄长到底能不能执掌徐州？别跟俺说什么兄长是否有入主徐州的本意，俺知道子武肯定有布计。”
“子武其实也想让俺兄长入主徐州的吧？虽说这天下间的豪杰英雄不止俺兄长一个，可在这徐州，不会再有比俺兄长更有豪杰英雄气的人有资格执掌徐州了。”
郑牧双眸含笑：“益德倒是对刘豫州有信心！既然如此，又何必问牧？时机到了，自然会有执掌徐州的人出现。相对此事，牧更感兴趣的是，益德是否有意，来牧麾下任职？”
“啊？”张飞瞪大了眼睛：“子武，你说什么胡话！让俺去你麾下任职？俺如今可是豫州的骑都尉！”
郑牧轻笑：“那牧想问问，益德你这骑都尉，统多少兵？”
张飞笑容戛然而止，顾左而言他：“兄长曾说，兵贵精不贵多。”
“其实就是没兵吧！”郑牧无情拆穿。
张飞顿时气急，瞪大了眼睛：“子武，你是专程来笑话俺的吗？”
郑牧摇了摇头，微微敛容：“益德，牧是真心邀请，并非戏言！曹豹入狱，陶使君将曹豹本部五千丹阳兵尽数交给了牧来统帅。”
“然而牧麾下，又缺少猛将统兵，若益德愿意屈尊，牧愿分三千丹阳兵给益德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