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小说 > 历史 > 贪犬 > 第 8 章

第 8 章(1 / 2)

迟雾在床上胡乱扑腾了一阵,还是难以压抑住心底巨大的兴奋感,直到房门被敲响,下一刻,随着门把手被旋转的声响,门也被一同推开。

    迟母站在门缝后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一只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套,才温声道:“小雾,该睡了,熬夜可不是个好习惯。”

    迟雾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跳到地上,直接朝着迟母身上扑过去。

    上辈子。

    在他确诊癌症前一年,迟父、迟母一同死在了突发的连环追尾车祸中,死状惨烈,他们死后,迟延宁整个人也彻底陷入悲痛中,用沉默寡言包裹住自己,专心扑到工作上,连带着对迟雾这个弟弟也鲜少关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淡漠视。

    最后,迟雾被送往疯人院,迟家彻底只剩下迟延宁这个孤家寡人。

    迟雾紧紧抱着迟母,将下巴压在她的肩头上,叫了声:“妈。”

    迟母怔了下,随后抬手摸上迟雾的头发,动作轻柔,语气也在此刻软和更多,“做噩梦了?”

    迟雾沉默两秒,闷闷地“嗯”了一声。

    迟母轻轻叹了口气,又问:“梦到什么了?”

    顿了下,迟母接着问:“又梦到孤儿院了?”

    迟雾想说不是,想说我梦到你们都死了,我也死了,但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算了。

    迟雾说:“算是吧。”

    迟母眉心拢得更紧,她双手抓着迟雾的肩膀,两人分开些距离,细细地看着迟雾脸上的微表情,待她看见迟雾确实只有满脸沉闷时,才抿抿唇,说:“明天请李医生来家里一趟吧。”

    李医生,迟家专聘的心理医生,就是为了给迟雾治疗总做噩梦这个病,但每次李医生来,都只会同迟雾说些有的没的,仔细问些梦里的内容,发现迟雾也记不得后,她便会为这场治疗画上句号,而迟雾则收获了几盒安神的药。

    迟雾不喜欢吃药。

    但迟母总会叮嘱着他,看着他把药准时吃下去。

    这次也不例外。

李医生收起治疗工具,拢起身上的大衣,一边如往常般叮嘱道:“不要经常去想梦里的内容,也有可能是上一次做梦后,你总会有意识无意识地想起它,给自己下了层心理暗示,所以后来的梦都是围绕着它展开的,这样对大脑不好,更严重的话,会导致精神分裂。”

    迟雾重复道:“精神分裂?”

    “对。”李医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直,视线笔直地落到迟雾的脸上,她的视线总是格外具有穿透力和压迫感,“幻视、幻听,甚至构造出一个或多个假想、不存在的个体。”

    不存在的个体。

    迟雾反复在心底念叨这个字眼。

    李医生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加深,“怎么?你现在已经出现这种情况了吗?”

    说着,她从一旁抽出一根笔,用笔敲击了下掌心,不重不轻的声响瞬间将迟雾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迟雾条件反射般摇摇头,“没有。”

    李医生还欲多问,房间门就被迟母从外推开。

    迟母敲了下门,笑吟吟地看着李医生,问:“很严重吗?”

    李医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迟雾,而迟雾好死不死和她对上视线,被她这一眼看得整个人莫名紧张。

    好在,李医生很快移开视线,朝门外走。

    在门关上前,迟雾听见她说了句:“和以前一样,多注意休息就好。”

    迟雾松了口气。

    他知道,李医生绝对看出了自己身上的端倪。

    可迟雾现在顾不得去考究李医生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出去之后又有没有泄漏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精神分裂”四个字。

    难不成上一辈子包括于南都只是他假想出来的一切?

可他自杀时的疼痛那么清晰。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把匕首刀刃很钝,他反复割了十三道才割到了很深的位置,血一瞬喷涌而出,淹没视野,淹没世界。

    迟雾回想于南身上的温度气味。

    也都是那么清晰,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门再次被推开。

    迟母面上带笑,正和李医生闲聊。

    她拍了拍李医生的手,说道:“你妹妹也很争气呀,听说又考了第一名呢。”

    李医生笑了笑,只颔首,没应声。

    李医生干脆利落地收拾好一切,离开了迟家。

    迟母手里端着杯温水。

    迟雾就知道是要他现在就开始吃药。

    迟雾从迟母手中接过个白药片,却鬼使神差地没先喝水,而是把药片放在嘴里,用舌头抵在上颚处,苦涩味瞬间弥漫开来,迟雾被苦得脸上皱成一团。

    干吃药这么苦,于南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迟雾乖乖接过水杯,把残余的药片顺了下去,但苦味好像就那么根种在了他的口腔里,经久不消。

    迟雾梗着脖子,“妈,糖。”

    迟母瞬间递上去颗彩皮糖果。

    迟雾从小就怕吃苦,迟母身上也一直带着糖。

    把糖含住,迟雾才觉得好了不少,顺了口气。

    迟母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嘱咐道:“一点钟的时候时候不要忘记再吃一片,学校里替你请了假,在家好好休息吧。”

迟母从来不看重迟雾的学业,不强求,甚至是不在乎,仿佛迟雾学习不好才是最正确的事。

    迟雾有时候想,或许是因为他哥学习特别好,从小就刻苦努力,吃了不少苦,有他打头路,自己才不用再折磨自己去学那些让人看一眼就脑袋疼得不行的东西。

    “那钢琴课呢?”迟雾又试探着问。

    迟母瞬间沉下脸,说道:“这个必须要上。”

    “好吧,知道了。”迟雾瞬间蔫了。

    迟母走后,迟雾掐着时间等了十分钟,直到门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响,迟雾才松了口气,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跑下去。

    推开房门,迟雾左右探头勘查了下局势,确认好家里只剩佣人了才放心大胆地往外走。

    迟雾下了楼梯,看都没看一眼厨房里做好的早餐,直接随便抓了把车钥匙就往外冲,但刚走到门口,他低头看了眼车钥匙,思忖两秒,又退回去,精挑细选地换了一把钥匙。

    迟雾踩下油门,伴随着尾气喷洒,轰鸣声阵阵,他带有目的性地直奔于南家的方位。

    一路上像是老天刻意刁难迟雾,几乎每个红路灯都在迟雾要过去一瞬变成刺眼的红。

    迟雾在被等待时间磨着耐心,他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将音乐声开到最大,一路上都是他车内暴躁的摇滚乐声。

    这个红路灯。

    迟雾车旁停着的那辆车降下车窗。

    他们已经一起等待了四五个红路灯。

    车窗降下,露出里面一张张扬的笑脸。

    “hello,让我瞧瞧这是谁?”男生将车窗降到最低,整个人趴在门上,胳膊撑着脸,他笑时桃花眼上扬,一看就是个不省心的主。

    迟雾冷淡地瞥了他眼。

温琳。

    出了名的浪.荡子弟,经常拐着迟雾和他一起去山顶赛车。但迟雾对这些东西都是新鲜感居多,新鲜感绝不超过三分钟,迟雾唯一一直坚持着的,也就是学钢琴,因为这是迟母希望的,并且强迫的。

    温琳也经常光临迟雾的钢琴演奏会,坐在台下大声鼓掌,然后在一切结束后偷溜到后台,试图把他拐出去鬼混。

    但可惜,迟雾坚守本心,每次钢琴演奏会结束后都要去江边吹风,没一次被他拐跑。

    上一辈子迟雾生病后,也只有他来探望过一次,就那一次,之后就没了联系。

    迟雾对他没什么感情,也算不上的真正的朋友,狐朋狗友,打发时间的而已。

    但他去探望过迟雾。

    迟雾回了句:“是我。”

    温琳笑眯眯地从车后座抽出来一支玫瑰花,扔到迟雾怀里,“接着,骚包拉法配红玫瑰,绝配。”

    下一刻,红路灯转绿,他对着主驾驶上的另一个男生一声令下,跑车似弦般潇洒飞出去,只留下一片尾气。

    迟雾抓住红玫瑰,踩下油门,却没追上去,而是转了个弯,换了另一条不大拥堵的车道,停在路旁,在导航里搜索了番。

    定位,出发。

    至于那支红玫瑰,被迟雾插在了垃圾桶里。

    一片恶臭的塑料堆里,一抹红色停留其上。

    迟雾驶到那家便利店门口时,时间刚好十点钟。

    他朝便利店内看了看。

    里面站着的店员是另一个生面孔,看起来年龄要稍大些,整个人沉闷内敛。

    迟雾给车熄了火,走进便利店。

迎宾铃一响,一切回到初始。

    迟雾深吸口气,动作缓慢地走到收银台旁,“一盒□□爆珠,还要一个防风打火机。”

    店员从身后摆台上拿下盒烟,又挑了个打火机试了下,确认能正常点火,便一齐放在收银台上,动作干脆利索地扫码,确定账单。

    “一共二十五元。”店员说。

    迟雾拿出手机,切到付款码页面,递过去,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也在一点点地打量这家便利店。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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