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菲丽小姐拒绝了望云的提议。
第二次,望云再找到她时,就没有那么多玩笑可开了,他要菲丽以入教为条件,告诉她猫的位置。
而这时的菲丽,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知无畏的大小姐,她要和猫在一起,她明确了自己的人生。
“无畏无惧的人只信自己,除非你遇到了力有不逮之时。”
这是菲丽唯一一次乞求神明,可是她依然记得望云的话,神明将凡人视若刍狗,祂不会保佑菲丽找到心爱之人。
“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神,来帮助对方实现愿望。”
于是菲丽加入了位神教,而望云也如菲丽所愿,告诉了她猫的位置。
加入位神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虽然神明的确不能为她带来什么,但心中总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保佑着她,也许是神,也许是猫,又也许是她自己。
而这一次,她彻彻底底与雷奇诺家划分了界限。
虽然同为教徒,但菲丽走向了不同的分支,就像人生必经的分叉点一样,她与家族渐行渐远,带着猫,决绝地迈向了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
菲丽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过得会不会比现在要好得多?
普通人是什么样的呢?参考乐老板吧,乐老板的人生多姿多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也能和爱人同甘共苦……
相比而言,雷奇诺家的大小姐就像一具空壳——小时候的她被木偶线提着,在父母的操控下僵硬前行,一举一动都像灌进模子里的糖,漂亮,精致,但是口味欠佳。
而长大后,木偶线断了,父母就将这具木偶扔进了垃圾堆,菲丽小姐开始在人世间沉浮……
但其实,沉得多,浮得少,没有了家族的支持,想在上城区安身立命,比在下城区里拦路抢劫还要难。
菲丽小姐暂时不想当拦路抢劫的罪犯。
这期间,只有母亲来看过她,问她要不要回家。菲丽小姐前半生压抑得太多,身上的叛逆劲一旦出来了,就像喷发的火山——
她龇牙咧嘴地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可是母亲对她的感情就像流淌的水,不咸不淡,不轻不重,菲丽小姐又看到了母亲那双平静的眼。
她觉得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力量出得太急,把自己打出了一身内伤。
就这样,她与母亲的最后一次交谈不欢而散。
菲丽小姐认真总结自己的人生,悲怆者多,欢愉者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浪费生命,剩下的就是在和不可名状的反派力量作斗争。
这样的人生,当真是破破烂烂,不值一提。
还要回去吗,还有必要再回去吗?
菲丽觉得自己很累——就算是一辈子的无用功,做起来也是很磨人的。
她站在黑暗中,迟迟不肯往前走。
如果留下来,她就能好好喘一口气,不管是变态的家族还是迷茫的人生,统统见鬼去吧!
她不想再面对这样的人生了,无趣,无望,没有尽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脚应该落在哪儿,哪儿才是她能栖息片刻的空地。
猫吗?
菲丽不知道。
她当然是喜欢猫的,猫就像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点——曾经她读过一句话,过去的年轻人时常会陷入虚无主义,那是精神的超前与肉/体的落后,是现阶段无法企及的高远目标。
此时他们就会觉得人生无望、困顿,会对世界产生本质上的怀疑,进而离开这个世界。而解决此种困境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在世界上竖立一个独特的锚点,这个锚点会让他们与现世产生交集,成为支撑他们存在的意义。
菲丽的锚点是猫,猫让她的灵魂有片刻回归,逗留在这个需要人照顾的少女身上。
猫理解她,支持她,猫是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她背后的人。
菲丽想到猫,缓缓地往前迈了一步。
如果没有她,猫会变成什么样呢?
是不是会像当初的自己那样,被世界抛弃,每天仅仅为“活着”两字而奔波,失去了一切活下来的意义。
这样对她来说,真的公平吗?
难道她自己死了,就要成为杀人的刽子手?难道她自己被抛弃了,就要成为抛弃别人的那个?
那她和雷奇诺家族有什么不同,和恶心了许多年的家族传统有什么不同……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雷奇诺家的人吗?
让菲丽去死,可以,但要让她认输,那万万不可能。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抬头,面前居然出现了一条发光的路。
这条路实在太黯淡了,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比起来,就像一扑即灭的萤火,微弱地晃动着她的眼球。
菲丽又向前走了一步,渺小的萤火扑闪几下,倔强地跟在她身边。
“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萤火没有动,似乎听不懂机器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