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在夜晚降临前回到了城区。
机器人与人类不同,只要中枢处理器照常工作,他们就感受不到劳累,可以一直往前走,不用休息,也不用补充机械油。
只是某位仁兄提到的话题有些沉重,乐桓宁后来的路上几乎不想搭理他了——
他确定这位警官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对方没问,他就不说,况且从某些角度来看,他比自己更可疑。
一个机器人,在考虑种族存亡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辉煌的未来,而是所有人生于安乐,又死于安乐。
清晰的认知对人类而言是发展,对机器而言就是可怖了。
乐桓宁想了想,认为自己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倘若这位仁兄有异变的苗头——不过看他吊儿郎当那样,就算异变,恐怕也只能在中枢处理器中想想,表面上还是一位不着调的警察。
管他呢,自己活好就行了,我就不信阿努比斯发起疯来还能把城区炸了。
两个人在天边最后一缕余晖消散前站在了城墙外,守卫城墙的不是机器人,而是全自动AI,连接着上城区主系统,但凡有人靠近,AI就会进行身份识别,再让进城的人填写入城申请。
这是一堵防卫严密的城墙,是隔开AI与自然的天堑。
时隔几个月之后,乐桓宁再一次站在这里,与阿努比斯共同面对着主城区AI的质询。
“您的身份识别已通过,检测到您之前未申请出城,请重新填写出城原因。”
乐桓宁看向阿努比斯,对方朝他眨眨眼,小声说:“就写你梦游溜出去的。”
乐桓宁:“……”
这也行?
“反正去都去了,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它只是想要个理由,不会卡那么严的。”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乐桓宁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条比较靠谱的理由——系统故障,未及时提出申请。
两人的入城申请递交以后,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主系统似乎对它注册在案的居民格外宽容,即使是阿努比斯那么离谱的理由,只要有身份,就不会刻意为难。
乐桓宁穿过城墙,走入了紧邻城墙的下城区。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下城区。
下城区的生活环境约莫可以概括为三个字——脏、乱、差。
生活在下城区的一部分是没有工作的穷人,由于换不起身上的零件,失去了在中城区打工的机会,就这么陷入了绝望的死循环;而另一部分,则是混混与流民,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最重要的活动就是打家劫舍,大家互相抢劫,然后再被下城区的警察满大街追着跑。
有些人甚至没有身份,他们像黑户一样生活在这片下水沟里,碰上警察来查户口,就跑到地下避避风头,等警察一走,又继续他们为非作歹的日子。
总而言之,这儿的犯罪分子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消灭一波又来一波,他们将下城区搞得乌烟瘴气,但大伙儿却像有某种默契似的,统一集中于此,从不跨越那道通往中城区的检测门。
可能他们也清楚,自己再强,也只能当一条地头蛇,中城区之后的世界何其广阔,却始终与他们格格不入。
“以乐老板这种突出的长相,最好还是跟在我身边,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阿努比斯眼神一扫,躲在暗处的几只“老鼠”立马钻进下水道,隔着漆黑的铁栏杆盯着他们。
这些“老鼠”全都是打家劫舍的流民,有日子没见着肥羊了,正好来了这么两个。他们一路小心地跟在后面,打算趁其不备的时候偷偷下手,没想到其中一个眼神这么尖,还没走出这条街呢就被他发现了。
可惜打家劫舍的重点在于“打”,既然发现了,继续躲着反而没什么意思。
那几只“老鼠”彼此对视了一眼,抄起铁棒,三三两两地从暗处围上来。
“你看吧,我就说你这长相不安全,全都跑出来劫色了。”
阿努比斯一推二五六,右手悄无声息地伸到了背后。
流民们以为他要掏家伙,个个凝神屏气,警惕地注视着他。就在这时,阿努比斯一把抓住乐桓宁的胳膊,大喊道:
“跑!”
乐桓宁早知道他不会跟人硬碰硬,在阿努比斯话音落地的瞬间,两个人同时撒丫子冲了出去。
流民们被两只肥羊骗了,跺着脚,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乐桓宁一边穿花绕树,躲开路边歪歪扭扭的电线杆,一边敲了敲耳廓,急声道:
“阿尔法,替我规划一条到中城区最近的路!”
阿尔法两只大眼灯滴溜溜一转,飞跃的数据流瞬间完成搜索,一条标记为蓝色的路线出现在乐桓宁眼中。
乐桓宁眨眼间将数据同步给阿努比斯,大喊道:“跟标记走,不要迷路!”
阿努比斯朝身后比了个“OK”,潇洒地像一只竖着尾巴的大孔雀。然而他右手还没收回来,身前突然蹿出三个人,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