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护士慌乱无措着，她这才刚睡醒，又连着椅子摔倒了，原先束在脑后的丸子头全散开了，护士帽歪在一边，发丝散乱下，是一张煞白煞白的小脸。
沈聆满脸冷汗地看着小护士，听着她满口胡言乱语，一时间不知道谁更像鬼，忽然，她感觉眼前的小护士似乎有点儿眼熟？
“你先等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沈聆皱起眉头，歪过头端详着小护士，她感觉这小护士的眉目似乎有点儿熟悉，而且越看越眼熟，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样？
“什、什么见过不见过的！我告诉你，你不要阴魂不散！”
沈聆看着她一脸惊慌的表情，分明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样子，口中胡言乱语的样子实在是可疑。
“……”
沈聆狐疑地眯起眼睛，拿出手机，点开了短视频平台，随便打开一个主播小小夷的作品，弹出来的视频中，一张少女浓妆艳抹的脸，那眉形、脸庞、嘴角等，恰好就和眼前的小护士一模一样！
“是你？！你是主播小小夷？！”沈聆一惊，“好呀，这可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好巧不巧居然让我碰到你了！你偷拍我博流量，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小夷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我……我是偷拍你了，那又怎么样？！是你自己鬼鬼祟祟地在街口招魂的，我只不过是作为正义市民，及时曝光了你的行为罢了！”
小小夷拿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符咒挥舞着，就要逼退沈聆。
“女鬼！你……你现在是不是来找我报仇的？还是你其实也是鬼？我就知道！我今天运气一塌糊涂一定跟你有关系！今天早上平白无故电动车撞到人、在科室打翻了药瓶、钱包还丢了、吃饭的时候差点被噎死……一定是你缠着我，是你的邪气作祟是不是？”
小小夷拿着符咒乱舞，沈聆一时间却也拿她没办法，看着她满头乱发的狼狈样子，倒感觉几分好笑：“你才是鬼！我说，你今天倒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原来，这几天主播小小夷也不太好受。
毕竟正常人谁撞见了鬼不害怕的？再加上她从这次的直播里吸了一波流量，坐收红利，一夜成名，害怕被反噬的心自然更深了几分。
人总是疑神疑鬼的动物，哪怕是碰到一点点日常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倒霉事情，也会归结为“撞鬼”后“鬼魂作祟”。
“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要是用你的那套歪门邪道对付我，这里可是有监控的！我、我同事们可不会放过你！”小小夷虽然说着狠话，但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拿着符咒的手也抖得像筛糠。
沈聆略用力拍了拍桌子，清了清嗓子：“咳咳，首先，我是人，不是鬼，你遇到的那些事跟我没关系，纯属你自己倒霉，我是病人家属，我妹妹现在正在八楼手术，我是从八楼下来买杯咖啡喝的……其次，你昨天晚上你直播的时候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用我博眼球、赚流量，你这算不算侵犯了我个人隐私？”
“你……你不是鬼？”
“废话，鬼能跟你讲隐私权的事情吗？还有，鬼能有影子吗？”沈聆白了小小夷一眼，她指了指白色的地砖。
闻言，小小夷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几步，视线顺着沈聆的目光看去，的确看到在沈聆脚下有淡淡的影子。
小小夷默默咽了口唾沫，打量沈聆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惊恐。
作为一名灵异主播，她自然知道一些关于鬼怪的秘闻：例如，鬼一般都是没有双脚的，并且在灯光下是没有影子的，在白日里，鬼是无法出门的，因为害怕阳光，他们如果要在白天行动，必须打伞……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虽然脸色苍白了一点，但是还不算是面如死灰，靠近一点，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凡此种种感觉下来，的确不像是鬼。
“你……你真的不是鬼？”
沈聆没好气地说：“废话，如果我是鬼的话，我昨天晚上还祭魂做什么？你见过鬼拜鬼的吗？这不是放屁脱裤子吗？”
这么说好像也对？
小小夷半信半疑地放下了手中的符咒，但还是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着沈聆：“就算！你不是鬼，你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谁家好人午夜十二点在十字路口招魂的？你是不是在做什么招魂仪式？我在电影里看过，你们要邪灵帮你们达成什么心愿，一定是的。”
“前几天，我爸妈那个路口出车祸死了，我只不过想去拜一拜而已。”沈聆平静地回答。
“额……”小小夷一听，瞬间没了底气。
对前几天瑞景路十字路口的车祸，她也有所耳闻，也因此才会去事故频发的十字路口寻找灵异直播的灵感，这才撞见了在祭魂的沈聆，只不过她没想到，在祭魂的人，居然是死者家属。
愧疚，懊悔，自责……许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小小夷看着沈聆的眼神更多了许多名为“可怜、同情”的因素。
“我真的TM该死啊”这八个字就差没有真的写在小小夷脸上了，是那种，半夜想起来也会从床上坐起来扇自己几个巴掌的程度了。
“我……我只是……”
“好了，不用说‘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了，我这几天听得够多了，真心的，假意的，都是。”沈聆扫了一眼小护士胸前带着的工作牌，上面有她本人证件照以简单地写着几个字——
平安医院产科护师，宋明夷。
“我也只是好奇嘛……你想，谁看到一个女孩子午夜十二点在街头祭拜不好奇的？我最近手头紧，直播间又一向没有什么人气，所以才想着找点新奇的题材……再不搞点新奇的直播，我这几天就没饭吃了……”小小夷说着，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像极了淋雨后委屈的小猫。
“你少给我装绿茶，你现在倒是大赚一笔了，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又不只是你，我也被骂了呀……”小小夷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视线瞥向了别的地方，略感心虚地说道，“网友还说我跟你串通一气呢，平台给我发了好几次警告信，让我不要夸大直播内容，不要违背直播条例，我直播间都差点儿被封了。”
“你那叫活该，这是你该播的东西嘛你就播。”
就在这时，旁边的身高体重检测仪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您的身高是161.5厘米，您的体重是公斤，您的体型偏瘦，请注意营养。”
这电子播报的声音，突兀地在护士站内响起，打断了沈聆和小小夷的对话，她们下意识地齐刷刷看向身高体重检测仪，看见在惨白色的灯光下，检测仪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着红色的两个数字——
161.5。
。
更可怕的是，此刻并没有人站在那上面。
那这身高体重……
是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