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盛其实知道成絮这个人是怕羞的,不到万不得已,他先前也从未拉着他产生过要野合的念头。
今日情//欲上来得急,一方面是担忧今日之景象让他触情生情,想起些小时候的难事,一方面,归根结底,是苏如盛也怕了。
趁着年少心气尚傲,还可借少年狂性能办点甚么出格事的时候,他就想着,千万别被世俗的束缚缠住手脚。尤其是自己之后若有一日真登临大统,这些离谱的事,恐是万万无法做得来了。定是那个死谏,这个以头抢地——
近些年他和成絮走得近些,这种屁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几桩,但苏如盛长的就威严霸气,整天臭着一张脸,少年时姿态狂放,大家以为他就是尝个鲜,没多舌的。一转眼成絮在他身边跟了这么些年,他也从少年变作青年,更不是个和当今天子那样总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偶有一两个大胆的想去劝谏这未来储君,却似是被他近些年愈发狠戾的手段吓到,脾性也愈发阴晴不定,反倒成絮在场时他能温和几分。久而久之,不开眼的人便也没那么多了。
虽说苏如盛当年也曾恨,恨自己若是早生几年,说不定这『祈天』的太平盛世,便是由自己来开创的。指不定那些流民难景,能更早几年可平、可定、可稳。
如今却喜,恨不得喜极而泣,喜至狂笑!
还好自己先前有了那么一个可作『前车之鉴』的天纵小叔。他的政绩足可青史留名,他的私事却干净空茫的近乎绝情白纸。
自己倘若真早托生几年,活到了他那般年纪再遇上成絮,那便多半要像小叔同顾师父那般,明明是想举杯邀月共饮,却不料,今宵徒留杯中只影。
“成絮……”
霸道姿肆的青年一边更狠的加重了力道,一边忍不住重新拿手不断磨蹭他的唇角,“喊我的名字,喊我的名字我听听。”
“苏,苏如盛。”
“嗯。”
“记住了,是我。”
“……好。”
***
五年后,再值中秋月圆际。
当今圣上在这五年内,移了多半政权与他这最出色的侄子。
而立之年的苏如盛现如今已独揽了祈天的东南二部,也算是与他小叔平分了半个祈天。
可是承担越多,活的也就越累。
江湖上仍旧有一代又一代的侠客更迭,即便顾笑白和贺楼大猫依旧是个不破的神话,那也有诸多豪杰退隐江湖,便是连当初那神出鬼没的『诡公子纳兰』都一并划入历史过往的浩瀚尘海当中。
岁月不会为任何人驻步。
毕竟难教日月同岁长。
可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苏如盛那日像往常一样,不定期抽查巡视南方帝业。
出门时路过府旁小摊,忽见到街上已叫卖起了月饼。
这些年他虽有枕边人成絮常伴在侧,日子过得十分舒心,也恰是因自己捞到如此福分,才反而更加担忧起他小叔。
想着忽起了兴致,亲自去这路边小摊上挑了月饼口味,包好了便差了成絮去送。
成絮诧异:“我不陪你去巡视了?”
“时间上怕是赶不及,其他人又不熟,我怎生放心他们随便出入宫殿。你早我半日启程,我中午向南行进一趟,第二天自己带几撮精兵,快马加鞭,满打满算应是能在十五夜恰同你一并行入主殿。”
说着又笑,“你难道就不想进那金碧辉煌的大殿看看,我们苏家的气派嚒?帝后的那把凤椅,也不想见见长何模样?”
成絮听得都想直捂他嘴,心说当今圣上还健朗的很,独他敢放肆没边儿。此刻赶忙淡声应了,怕他再多说出些什么没谱没调的浪话,先行启程了。
只为护送这两块月饼。
也是小气,竟然就只买了两块。
苏如盛说了:“到时候咱俩同分一个,让小叔这个孤家寡人,好好儿的看着咱俩吃。”
你都三十了。
怎么还起小孩子心性。
成絮原本想笑他,后又忆起当今圣上对苏如盛来说,是一个“如师如父如标杆”,非同寻常般的存在,最终也并无多话,领了命便快马加鞭往帝都出发。
祈天这些年来的疆域版图更是多有扩张,此刻从他们这儿往大皇城横扎一头,脚程可不近。
苏如盛也像往常一样率兵向南巡视。
一路上风静无波,除了少了那样一个熟悉的身影相陪在侧,多多少少有点不适应。
睁眼闭眼,翻来覆去的熬过了成絮未陪在侧的一夜,第二天黎明未至,苏如盛便收拾妥当,准备先行跑路。
就算是以『陪他天纵小叔过个中秋』为由头,那也没人会指责他这一年偶落下几天的巡视不周吧?
总之居高位者……也是需要过几天清闲日子的!
这么想着,挑了几个精兵,便也快马加鞭踏了归途。
奔马不到千里,忽逢了一阵诡雾,叶茂林盛的,他虽未曾大意,却还是着了套。
——这阵仗委实不凡,颇有当年塞北风沙中一战的架势。
远处有人如梦呓般轻语顿齿:
“干字艮位,请止凶神……”
似唇畔蠕动的模糊口语,以及那并不流利的咬字念音,都让他一瞬更加确认心下判断,也深知来者何人。
——想当年,那想吞噬祈天的娑婆一族,本归曜芒统领,几波逐流之后,因与曜芒尊主意见不合,便分拨独立了出去。
曜芒本就人少,更别提这娑婆独成一枝。
狗撒泡尿都能圈起来比他们大的地方——小到大祈天民众几口唾沫都能淹死的国族,此刻又来兴风作浪,怎么这般想不开?
苏如盛起先是如此腹诽的,不屑归不屑,却未掉以轻心。
缓缓抽出腰侧佩剑,与这雾中若隐若现的敌手对峙了一会儿,苏如盛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群蝼蚁的抗命本能。
“噌”的一声后,刀光剑影血起一片。
浪淘沙尽,传闻说,大风常起于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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