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笼罩,星沉月隐,卫尉司的监牢外点着的火炬,发出细小的噼啪声。
远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在街道疾驰而过,到了牢门前驭马停住。
沈嫣从马背上下来,快步走去,门口的侍卫跑过来接住马缰,说着:“校尉,已经叫了仵作过来,正在验尸。”
沈嫣面色冷沉:“带我过去。”
小野和沈逢坐着马车,落后些许,到了之后,门前侍卫引她们去找沈嫣。
这监牢由青灰色石头砌成,窗扇开得高且小,几乎密不透光,在浓稠的夜色中,隔着一段距离燃着油灯,灯火微弱,仅仅照亮方寸之地。
小野掩了掩鼻子,监牢内部弥散着潮腥味道,实在不好闻。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沈逢,对方神态自若,步履从容,丝毫不见不适之处。
小野便放下手,她不想让人以为自己太过不稳重,连这样都要大惊小怪。
牢房皆是单人规格,仅够一人走上三四步,牢门处的墙腰身往上砌着铁制栅栏,坚硬牢固。
卫尉司仅凭陛下差遣,不管民间诉讼,是以大部分牢房都空着。
侍卫带着她们到了一间敞开着门的石室,并说:“校尉正在查看尸体,一会儿就出来,两位贵人可以在这里等等。”
这意思就是可以在外头等着,也可以直接进去的意思。
小野往里看了看,这石室挂着刀剑鞭钳以及各种不知用途的器具,墙面斑驳,带着暗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小野收回眼睛,这时候才感觉出这里的阴森透骨,感情这是一间刑室。
在小野犹豫间,沈逢已经微微点头,迈步进去。
小野只好跟着一起。
沈嫣刚好检查完毕,拍了拍手,站起身。
沈逢:“怎么样?”
沈嫣的脸色阴沉快要滴下水来:“服毒自尽,毒药藏在他的牙根下面,毒性很猛,不排除他杀。”
沈逢看她:“她留下的血书呢?写了什么?”
“认罪书,她将所有罪责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还按上了手印。”沈嫣从一旁侍卫手中拿过血书递给沈逢。
沈逢打开看了,叹道:“如此这般,只能定为畏罪自尽,案子便拖不下去了。”
“她们想得美!我绝不如她们的意。”沈嫣压着喉咙,咬牙切齿。
沈逢扫向尸体身上斑驳的血痕:“你们用刑了,根本说不清,有心人反手一个诬告,说你滥用私刑,你就逃不开罪责。”
“卫尉司办案,哪有不用刑的,这是规矩,这又不是秦楼楚馆,难道还要好吃好喝供着她?”沈嫣转过身,怒声道。
“你冷静点。”沈逢蹙了蹙眉,温声道:“你应该知道,陛下虽然默许你用刑,却不许闹出人命来,此事如今又在风口浪尖上,就算你说有人在她外出之际给她送毒药威胁要她去死,也没有证据。”
沈嫣呼吸粗重,沉默了一会,忽然大步往外走。
沈逢忙问:“你做什么去?”
沈嫣:“提审顾子盛。”
小野站在门边,眼疾手快地给她让了路,又瞟了眼尸体,默念阿弥陀佛哈利路亚,罪过罪过。
沈逢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走过来问道:“殿下要一起去吗?现在刑善死了,顾子盛无论如何不能出事,否则,卫尉司难逃干系。”
小野巴不得赶快走,忙不迭答应:“沈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们赶快去吧。”
提审的地点在监牢值房,几名侍卫将顾子盛、薛映之还有孙若闻带上来。
几人皆是蓬头垢面,狠狠摔在地面上。
小野掠过认识的顾子盛和孙若闻,落在薛映之身上,这怎么还多了个人。
沈逢小声解释:“殿下大概不记得她了,她就是集贤馆案件中与顾子盛争执的那人,当日她与那杨若兮交往甚密。尽管后来查出她们两人此前并无交集,案子尘埃落定之前,还是不能放她出去。”
小野点了点头,集贤馆案子中薛映之气势汹汹地带人找顾子盛,说是对方拿了她的金锁,后来引发暴乱,可谓始作俑者之一。另一位始作俑者顾明欣早借着家里的关系离开,这薛映之没有这样的关系,只好在牢里受苦了。
现在想来,顾子盛借出卖文章赚钱,敛下不少钱财,又怎么会觊觎薛映之一个小小的金锁。若顾子盛没有偷盗,那便是有人别有用心,引发争执。
想着,小野便问:“薛映之,顾子盛分明没有偷盗你的金锁,你恶意构陷,在集贤馆内大打出手,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