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不食子!林叔!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
萧歌冲上去抓着林汉霄嘶吼,简直要瞋目裂眦,发直穿冠。池子磬和浦弦竟并非唯二要战胜的外敌?不想在一切暂缓之后,还得面对心口不一的“内祸”。亲人,朋友……竟都要置林念于死地,他们默然、旁观,眼见着父亲杀死儿子却用“别人家事”的外壳给其套上华服,再理所应当地退避三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来,以此便将内心的罪恶感撇地干干净净,当真是挂了一副“君子”之相!
“你这么对他……难道说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你捡来的?还是说你一直恨他?为了复仇,才一直等到现在,好在这种能够骗过所有人的场合里掩盖你的罪行?”萧歌双眼睁地通红,抓着林汉霄的双手一阵痉挛,情急之中又从嘴边泻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什么君子之风正义之道,林汉霄!你就是个杀人犯!”
“冷静一点。”林汉霄边安抚着边抬手示意吴笙何等人不用紧张,萧歌猛的一冲将他带了个踉跄,此时已是半个后脚掌都腾空悬于断口之上。林汉霄面上寡淡到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摇了摇头道:“我……非常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萧歌,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抱歉什么?”
“抱歉让你看到所爱之人身处险境。”
“你不该对我说抱歉。”萧歌上扬的嗓音被抽泣声带得有些扭曲,“你也该跳下去,一命换一命!”
“萧歌你冷静点!”吴遇上前几步急道,“或许我们看到的并非就是真的,林叔不是那样的人,他会有自己的考量!”
“闭嘴!你们几人说是朋友,可现在竟还在为这个杀人犯开脱?!你们……”萧歌伸出一指对周遭的所有人指指点点,显然已是“杀”红了眼。“你们本就是一家的,出了事也为自己人说话,这恶虎食子你们都能谅解?是不是把这断口一埋便算万事已了了?等此地掩盖如初谁还会来替底下的林念哀悼?!”
吴遇怒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林念当然也是自己人了!况且……”
“林汉霄!”萧歌大声呵斥着逼近道,“我也要你偿命!”
脚边的碎石被踢飞滚下断口,林汉霄微微前倾稳住身子,一手也搭上萧歌手臂。“事情已经发生了,绝无逆转的可能。”林汉霄声色冷冽地下着判决,“你不用太担心他,下面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或许也有,他留在下面,兴许要比在这上头快活许多。”
萧歌闻言一把扯出腰间的符命刀,一切发生在突然之间,这把属于林念的东西竟还留在萧歌手中,也不知是否还会有物归原主的一天。萧歌将它紧紧攥着,攥到青筋暴起、攥到小臂麻木……
“我看不是!”萧歌死命瞪着他道,“唯有你下去了才能让我快活!”
“萧歌!”吴笙何终于忍无可忍喊叫出声,“你清醒一点!你林叔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怎知阿念掉下去就唯有生离死别这一种可能?”
萧歌扭头道:“是啊,一次的确算不了什么,唯有多掉下一人,才能确定这种可能性。”
“听着,我们都明白你的心情。”吴笙何弯着腰,缓缓接近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曾经历过亲人的离去,或亲眼目睹或由他人告知,不管是哪种形式,我们知晓时皆是痛不欲生,同时也鄙夷自己的草木之身。但是悲痛有余,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呈现的东西,那背后藏着的才是我们要抓住的。”
“我不是什么大家后代,也没有你们那样的高风亮节,绕来绕去的东西不适合我,我只知是你们没有救他,甚至还要阻拦我去救他……”萧歌直接举着符命刀抵在林汉霄的下巴,抽泣道,“你若是要这样对他,当初为什么要让他出了竹林?这算是了结此生前最后的自由吗?”
林汉霄挪开了同他的对视,他冲着符命刀的刀尖,头一低便让其扎进去几分。可林汉霄并未喊痛,从他的表情来看根本对此刀口毫不在意。他似在用眼神轻抚着刀背上黯淡的纹路,轻舒气后竟感叹起来道:“符命刀啊,是李郎送给阿念的生辰礼呢……”
“让它做你的陪命刀岂不是更好!”
“萧歌!”
“萧歌!”
吴笙何和宁微顾一齐喊道,两道厉声出口,萧歌也不再忍让,举着林汉霄的衣领就将他往断口处倾压了几分。现在林汉霄半个身子都腾空在外,唯有脚尖一点还能勉强搭上地面。萧歌一手提着他,一手就举着符命刀,他的眼眶里瞬间布满了红血丝,短短几个动作就将自己整得蓬头垢面,如同疯汉无异。从林念手中拿回来的牛筋被他随意绕在手腕上,炸开的长发被他不断外溢的真气拱成飘扬的弧度,乍一看,还要以为此人真气紊乱,颇有炸体而亡的前势。
这一下真气散露委实属于意料之外,就连一直同行的安岚和吴遇也耳旁嗡鸣、头重脚轻,俨然受到了十足的影响。过去他们从未见过萧歌运转真气,权当他是普通人家出身,因爱慕林念而追随至此,爱好却不精通武艺,却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他操控真气,更没料到会毫无准备地承受这一击。
离得近的吴笙何自然也是被这一吓弄得乱了步伐,他吃惊地看着林汉霄,而林汉霄也心有灵犀地给了他答复。“萧歌和红尘剑磨合得十分不错,他祖上五代开外一定也出过一个绝世高手。”
“五代开外?这……”吴笙何欲言又止。
“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林汉霄重新凝视着发怒的萧歌,又从对方的眼眸里见到了冷血的自己。“你爹在你这把年纪的时候可太听我话了,我指东,他绝不敢往西。”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萧歌挺着背脊不服气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老人家心思过多不敢反抗,我可不一样!”
谁料林汉霄闻言却嘴角轻扬,似是轻笑了几下。“你最好记着你说过的话。”林汉霄道,“在这一点上,看来还是你强上那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