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永远都戴着这个,下辈子,我和郑桓哥哥还能再见面的吧?”易儿胆怯地问道。
“当然……”安岚伸手就想揉他头,手举到半空才留意到洗不掉的血污,只好悻悻放下。“只要你想着他……”安岚哽咽着说道,“只要你还想着他,想见的人自然是会见到的。”
挖坑、埋尸、填土……掩埋尸体的步骤都一样,但埋葬同伴的尸体注定要让其赋予特殊的含义。同郑桓的挥别短暂而沉重,直到在心中默念悼念词,林念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对郑桓其实了解地并不够多。他想找到对方的父母,想为遥远的“家人”带去关爱,可却连对方的家乡和居所都毫无了解,他甚至不知道郑桓的年龄,也并不知道对方的生辰……他敢保证,若是有人想向他打探走丢的孩子,他一定都经不住三个问题。
那郑桓呢?郑桓是否又是快快乐乐、毫无遗憾地死去呢?他或许到最后都没弄明白这群对自己好的人就是自己原先想要杀死的目标,又或许也没弄明白最后那挺身而出的一跃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个爱笑的孩子最终葬在了此处,带上他的小雏菊手链、带着哥哥们的思念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最后一捧土盖在了郑桓的脸上,众人协力往四边加固着,又牺牲了安岚的小道具往上头插了块无字木板,便是尽最大的努力造出了一块极简坟墓。
“爹,你写个名吧。”
“你来。”林汉霄摆摆手,坚持道,“只有你提,他才能安心。”
于是那木板上又多了好几道划痕,林念手一直抖着,因此刻出来的字只能勉强算是规整。他轻抚着拍去碎屑,又深深地凝视着木头板,人在活着的时候无论多有生机活力,死后也不过和所有人一样变得安安静静,独留活着的人追忆记忆里鲜活的瞬间。
那时候,众人天真地以为事情起码在这里能算作一个收尾,他们与池子磬的恩怨还未算彻底了结,而一直游移不定的浦弦竟也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扬长而去。可等他们处理完郑桓,正想停下来喘口气时,周廷却突然发现被池子磬唤来当作死士的普通百姓们一“趴”不起了。
正在为林念处理伤口的成笙此时还未有觉察,可是当吴笙何和宁微顾一具具身体检查过去,脸色也越变越沉。他们探了每一个人的鼻息,却未从一人那里感受到生命的存在,这群人不像是被打趴下不省人事的,反倒是真的一命呜呼了。
“不可能吧……”林汉霄吃惊道,“池子磬的浊气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击就把活人给杀死,再说了,我们不也都好好的吗?”
吴笙何道:“是因为我们与众不同?”
林汉霄摇头道:“可又要如何解释易儿呢?”
“不是这样的。”
周廷蹲身抚摸着一人的背脊,自他脊柱一行往下直至尾巴骨才停下,他就这么伸着两指感受着那人的气息,而后竟难得的面露惊诧,站起身说道:“他们死并非是受到外来浊气的攻击,而是之前一系列的动作,让他们的真气消失殆尽,自身的浊气翻滚冲涌,自体内爆发杀人于无形。”
宁微顾道:“是浦弦干的?”
周廷迟疑道:“……恐怕不是。”
林汉霄脚边恰巧正卧着一人,于是他跟着蹲下细细查看,手指碰了那么两下,便低着头开始追究道:“阿念,你们先前对他们有做过什么吗?”
“有做过什么……”林念此刻还是发懵的,萧歌上前捏了他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我们不想拿刀剑直接刺伤他们,所以就另外找了个办法阻挡他们。”
“什么办法?”
林念噎了一下,道:“我们从背后砍断了他们和池子磬的连结。”
回话的不是林汉霄,吴笙何闻言竟率先说道:“上册第三十八页第三张图,丝戏。”
林汉霄闭了闭眼,站起身道:“阿念,你们砍断的不是浊气,而是他们体内的精神气。”
林念呆愣愣地问道:“什么意思?”
“《阵百道》里有一处丝戏,说的便是术法界的悬丝傀儡之术。这是一种通过运功的形式,使一人能够以细流的形式,逐步从另一人体内抽取出真气挪为自己所用。此术法创作于棘地荆天之际,逆水行舟之时,本意是为了救助濒死求生之人,好让那落难峡谷的两人互相扶持着撑到最后。可后来却发现,如若在抽离真气的同时,两人之间的连结因外力而被迫斩断,那么被抽离的那人便会有着生命危险。毕竟内体的真气脱离得如此迅速,即便是习武之人也难在一瞬之间调整自己的平衡。”
林念琢磨过来道:“所以我们……其实是砍断了他们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