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几年里,江湖中时有关于一位名叫“谛听”的传闻出现,“谛听”只是他的代称,其真名无人知晓。但就这两个字的称呼,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的影响力甚至可以和二十年前“往生小鬼”的程度相媲美——简而言之不是什么好的影响,而是说出来能让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影响。
“往生小鬼”在二十年前让人大惊失色的一系列缘由暂且不提,在这方面上,论起让大家的惊恐程度,实际“谛听”要好上许多。
从传闻中只知谛听约是个四十岁朝上的男子,但身体硬朗,模样应当也稍显年轻,经常带着假面、披着假皮混迹在人多的地方,黑市、驿站和酒馆都能算作他的老巢。谛听从未杀过人,武功也不怎么上手,唯一的优点便是跑得快,底下两条腿的功夫无人能及,就连一等一的高手也要望而兴叹。也就是这唯一的一点支撑着他在高手云集的土地上还能巧妙地在各处混乱之地摸索到重要的情报,成为了各大家真心想要招揽但也同时避之不及的货色。
那要说起为何他在普通百姓中的名声也算作不好的原因呢,就完全是另一档事了。谛听是个爱财好色之人,谁给的钱多、或谁塞给他的美女多,这家伙立马就能拍拍屁股跟上去,丝毫不讲从前结交的情谊。他这臭毛病一度在各大家之间被十分排挤,因此在一次秘密泄露之后,谛听彻底被断绝了所有的交易。不用再拜托你为我找人,也不用再担心你随时随地都可能背叛于我,各大家似乎有意识地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打算将谛听的地位慢慢架空。
没钱没美女的谛听很快就受不了当下的日子了,为了维持基本的生计,谛听不再敖世轻物,开始做起了帮小门小户家的生意。那些普通人不如各大家那样气派和大方,给的钱少,有时还要凭白遭受一顿臭骂,久而久之,谛听也对胡搅蛮缠之人生了嫌隙,而后就着他摸清的复杂的关系网,像撒渔网那样将秘密铺天盖地地泄漏了出去。表面□□的人际关系其实内里十分脆弱,谛听不过撬了个开口,事情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这场风波过后,普通百姓也开始对谛听有所忌惮,不敢合作、更是连面也不敢碰了,生怕哪一天自己不干不净的骂人话被他听了去,转头那仇家就上门要害了自己。于是,这下是没有人愿意搭理谛听了,谛听无路可去,最终也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只是人虽已去,江湖却还流传着他的传说。直至今日,谛听成了爹娘们睡前故事的一位主角,并常常作为反面例子来教导小辈们不要以传播他人的秘密来消遣取乐。当然,既然是故事,通常也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里面,例如谛听周身长着深色的长毛、脑袋上竖着恶犬般的双耳、还会在夜晚悄悄翻进别人家的庭院等等……
谛听明明是人,却在故事里成为了要吃小孩的妖怪。
谛听真身似乎消失已久,可就在他们追击绑架了郑桓的绑匪的第二日,林念突然在大太阳底下莫名想到了这么一号人。
也就是盯着泥里留下的脚印时,突然就灵光一闪!
脚程这么快,又擅长四处打听小道消息,听上去就像是浦弦找人的作风。
而在下一个村子里时,他们就与这谛听打上了照面。
“哎哟哟哟。”村子里的老妇人先是被四个黑衣男子吓得一跳,而后轻抚着胸口说道,“你们是谁啊?穿成这样是要来干嘛的?”
追赶已久的四人停下来抹着汗道:“婆婆,我们只是路过歇息一下。”
老妇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咂嘴道:“你们赶路穿成这样做什么?看着就热咯!”
安岚挠了挠头,奇怪道:“婆婆,你不认识我们?”
“为什么要认识你们?”老妇人板着脸,举着耙子在他们脚底下一阵猛戳,“起开起开,你们飞下来也不知道看看地,都踩我牛粪上咯!”
五人跳着脚离开了那片区域。
“把那衣服脱了吧!”老妇人摆臂挥手道,“黑色最吸热知不知道啊?你们这几个小伙子模样端端正正的,又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穿这么吓人做什么?贪玩儿也别在我这老婆子跟前玩,是要吓死个谁啊?”
林念上前问道:“婆婆,咱这儿没有来贴过告示吗?”
“贴告示?这小破村哪来的地方贴告示啊?也不看看拢共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是识字的?有那功夫,说几句话就完事了。”
众人也说不出到底是想被认出还是应该为自己身份的隐蔽而感到欣喜,正矛盾着就听老妇人又说道:“这一天天的,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瓜娃子!过来干活!”
闻声就走来一个黄衣男子,同样在肩上扛了柄锄头道:“阿婆,我今天的活都干完了!”
一个圆脸,一个又是国字脸,吴遇见着面容不太相像的两人,疑惑道:“婆婆,这是你孙子啊?”
老妇人点头叉腰道:“是啊,我刚认的孙子!”
“孙子还能认的?”
“为什么不行?就允许你们认兄弟,不允许我找家人啊?不认个孙子,谁来给我养老送终……”
老妇人刚认的孙子立刻弯下腰搀着她道:“阿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阿婆给我口饭吃,我做牛做马也要服侍好您!”
“乖孙子!”老妇人拍了拍他的脸颊。
林念一双眼睛将黄衣男子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通,他的目光停在对方略有些肮脏的黑靴上,突然提出了一个略些失礼的请求。“我能看看吗?”林念上前道,“我想看看你的脚底。”
老妇人首先维护道:“你这小伙子怎么奇奇怪怪的?上来还要看人脚底的啊?”
“就是想看看鞋底的花纹。”林念“老实”承认道,“我们是来千里寻亲的,但苦于没有能证实的东西,东家给的,只有一只鞋底的花纹。”
“嘿!奇怪!你要靠鞋底找人,那我就更不可能了。”黄衣男子笑得放肆,“你都有一只鞋子了,那说明找的人身上也有一只鞋子。而我只有脚上的这一双,且左右脚齐全,百分百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