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1 / 2)

“毕竟是自己亲近的臣子,关系又错综复杂,况且当年南巡的内情知晓的人不在少数,至少六部尚书和经手过账目的户部官员心里应该都是清楚的,上皇给甄家留下这么大一个窟窿,甄家又一向以上皇的旨意马首是瞻……甄老太爷被撤职那几年家中的困窘可是实打实的,大家都看得见,说到底,甄家也是因为上皇的举动才会如此,若是做得太过,也怕寒了臣子的心,这也是甄远道一入仕不过几年就被破格提拔为江宁织造的原因……”

    林如海将这其中的内情向林琬娓娓道来。

    “既然上皇对待甄家如此圣眷优渥,甄家怎么还会去沾惹私盐这样要命的买卖?”

    林琬感叹,话语之间也不知是赞叹还是嘲讽。

    林如海神色有些凝重,话语到了嘴边,最终都还是化作一句轻飘飘的叹息。

    “这就不知了……”

    “既然如此,这次即便我们将甄家参与贩卖私盐的买卖的证据呈上去,也可能被上皇一句话就轻易放了过去……毕竟,我受命前来扬州之前,上皇他老人家可是好好地交代过,扬州盐税一事事关重大,牵涉众多,命我不得擅专,查到任何事都要先交由他老人家过目……”

    “还有此事?”林如海有些诧异,因为先前养病的缘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林琬提起此事,“我本以为皇上任命钦差一职,又赐下尚方宝剑,是要彻底清算甄家之事了……”

    “清算是皇上的意思,至于上皇,话里话外的意思恐怕还是想放甄家一马……”

    林琬嗤笑一声。

    林如海愕然,右手不自觉紧握成拳轻轻擂在桌面,清俊儒雅的脸庞上满是痛惜。

    “上皇真是糊涂啊……”

    也难怪林如海会如此,当年他年少成名,金銮殿上被上皇亲笔点为探花,先入翰林,后又被上皇看中一路升迁,可谓是深受重用,一路平步青云。

    对于林如海来说,上皇对其有知遇之恩,而且他外放做官久矣,对于上皇的印象还是当初那个英明神武的帝王。

    如今突然知晓当年知人善用的帝王变成如今这样是非不分,任人唯亲的昏庸之人,心中如何不难受。

    “还不止如此……”林琬又接着在京中所听所见的有关上皇的事情一一告知自己的伯父。

    “怪不得甄家会如此,竟失了为人臣子应有的敬畏之心……”林如海紧锁着眉头,回忆起自己所查到的有关甄家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嘴中喃喃道,“这样的话,甄家的行事也太过古怪,既然上皇已然退位,他家就应该更加谨言慎行才是,怎得却如此激进?”

    “甄家的威名我在京城就有所耳闻,听说家中的富贵繁华不下于皇家,与众多勋贵之家也多有联系,当初也曾有人提醒我要注意伯父这边的安危,却不料对方下手如此直接,反倒让我们失了先机……”

林如海虽然猜到盐税清查一事会困难重重,却也没料到背后之人手段会如此狠辣——朝廷命官在任上被刺身亡,还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刻,想都不用想会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想来对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可还是这样做了,这就不能不让人深思。

    “上皇在位这么多年,底下这些小手段都瞒不过他去,想来早就猜到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却还在你前来扬州调查之前说出那样的话,想要隐瞒甄家做下的荒唐事,这背后定然有我们所不知道的蹊跷事……”

    林如海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努力回想自己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事情。

    “伯父,现在多想无异,无论甄家背后还有什么样的后手,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京中还有上皇为甄家保驾护航,我们也只能尽力保存好手中的证据,静待时机,我相信这个时机应该很快就回到来……”

    林如海看着林琬笃定的神情,心中疑窦丛生,不由得挑眉反问道:“你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故意瞒着我?”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朝堂平静了这么久,如今这一遭,也该有些波澜了,只要风浪一起,这背后的小鱼小虾就不得不跳出来,到时候原本隐藏在深水之中的大鱼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这话虽然说得十分有道理,但林如海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林琬已经端起了茶杯,浅浅啜饮,显然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他也只能作罢。

    而这天之后,林琬口中的“波澜”,很快就到来了。

    先是掌管河道运输的衙门抓获了一帮子暗中运送私盐的贩子,调查之后牵涉出背后一系列官员,还有漕帮中的二把手都在其中。

    调查之中,有知情人称当初做主下毒刺杀巡盐御史一家的正是漕帮的二把手,而已经被下狱的漕帮二把手本人也供认不韪,并在其家中搜刮出大量贩卖私盐所得的钱财。

    一时间案情进展之快,几乎让人插不上手……

    林如海对外还是称病不出,这天大的功劳就直接砸到了他的手里,直接为国库搜剿出将近百万两贩卖私盐的赃银。

    这样的发展让隐在巡盐御史府中的林如海和林琬两人哭笑不得。

    “甄远道也真是急了,看来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江南盐税这一事抹平了……”林如海翻看这手中的公文,看着一串串落网官员的名单,嘲讽道,“也是你机灵,竟让他下决心舍了这一大批人去,这一下可算是让他的羽翼折损大半……”

    “这也是李华的功劳,若不是他在中间四处钻营,甄远道也不会下定如此决心断尾求生……”林琬坐在侧面的一张书案上,桌面上堆叠着许多账本,一边快速地翻看着,一边接话道,“不过,贾家和甄家之间的关系竟深厚至此,一个从贾家出身的仆从,在甄家那边竟也能得到如此信重……”

    提到李华这人,林如海的脸色有些不好。

“蝇营狗苟之徒,我从前竟不知这人还与甄家如此亲厚,险些被他们钻了空子害了去,那李华也是个愚蠢之人,竟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甄家的利用,反倒还了自己的主家……”

    见伯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林琬有些好笑。

    “若不是蠢钝之人,这次又如何能顺利引得甄家上钩呢?本来这些人牵涉众多,若是我们自己清理还要颇费一番功夫,如今甄家自己动手清理门户了,反倒省了不少事,只是希望等到最后他们发现被摆了一道之后,不要气得发疯才好……”

    似乎想起了那样有趣的场面,林琬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难得露出一丝少年的意气。

    瞥见侄儿难得如此活泼的表现,林如海摇了摇头,感叹道:“你啊——你啊——尽是一些鬼点子……”

    “这怎么叫鬼点子呢?这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甄家既然利用李华探听林家的消息给您下绊子,我们反利用回去不也是正常,总归是看谁棋高一着罢了……”

    林琬仰起头得意道。

    “行了,行了,看来甄家这次要栽个大跟头了——你那边账本理得怎么样了?”

    林如海捋了捋胡须,看着林琬插科打诨之际却一点也不耽误手中的活,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差不多了……”

    林琬手中动作飞快,几乎是“哗啦啦”地从头翻动一遍,转头在纸上落下一个个数字,说话间,桌案上的账本已经被全部查看了一遍。

    若是其他人面对这样的速度,恐怕以为对方在胡闹,可和林琬共事这么多天,林如海早就见识到对方的本事,自然不会以为对方在无的放矢。

    “结果如何……”

    林琬看着纸下汇集起来的数字,微微一笑。

    “看来甄家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从漕帮还有犯事的各个官员处搜出来的账本合计出来这么多年他们总共贩卖私盐的获利足有六百万两,这一次为了抹平这件事,就拿出了一百多万两,恐怕甄家私库里的珍藏都被掏光了吧……”

    正说着,门扉处传来敲门声,随后书房的门被打开,露出高高的一垛书册,几乎顶到了门框顶端。

    “账本来了——”

    厚厚的书册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辛苦表哥了,就放在我这里吧……”

    随后书册移动,重重落在了林琬面前的桌案上,这才露出云晟泽那张熬得青白的脸,上面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这就是我们清点过后,最后一批了……”云晟泽感觉自己整个人如同踩在云彩上,脑海中昏昏涨涨地充斥着各种各样繁杂的数字,整个人都飘忽起来,“可算是要结束了,再来一次,我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麻烦表哥了,今天这些盘点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云晟泽这生无可恋的模样看得林琬有些好笑。

    “这文官的活真不是人做的,我宁愿在战场上杀个三进三出,也不愿意坐在这里看账本,早知道过来还要干这样的活,我就不来了……”

    “这可不行……”林如海揶揄地看向云晟泽,“要知道作为统帅,领兵之才固然重要,但是粮草的清点还有军费的开支也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可不是一味英勇就可以了,除非你想做一辈子的大头兵,你觉得这样也行,那这些账本之类的看与不看的也就无所谓了……”

    一听不会看账本居然要做一辈子的大头兵,云晟泽立马跳起来不干了。

    “这怎么可以!我还想挣个将军让柳妹做一做将军夫人呢,怎么能做一辈子的大头兵呢……”

    这段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等到对上林如海和林琬两人看过来含笑的双眸,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脸立马涨红了起来。

    “哦——”林琬拉长了声音揶揄道,“将军夫人——原来表哥的志向这么远大啊……”

    “怎么啦,你自己做了将军,还不准别人也想做将军啊!”

    不小心将自己私下里心里暗戳戳畅想的未来喊出来的云晟泽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到地下去,但作为男子汉的自尊心还是强撑着反驳道。

    “怎么会呢,表哥有这样的志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将军夫人是不是低了些,元帅夫人怎么样?”

    云晟泽一听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向林琬,但只看到对方笑眯眯的一张脸,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说真的,还是拿自己开涮……

    “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既然这样,你就多历练历练,这部分的账目麻烦你再核对下了!”

    林如海捋着胡子哈哈大笑。

若不是林家历代子嗣艰难,他这年纪放到普通人家,足以做面前两人的爹爹。因此,对待与他同出一族的林琬和与之亲近的云晟泽两人,他总不自觉带着一种父辈的疼爱。

    “不会吧,还有!”

    云晟泽嚎叫一声,可手中还是乖乖接过账本,坐在一旁的矮几上用纸笔核算起来。

    这副上进的模样看得林如海忍不住会心一笑。

    “果然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晟泽比之以前要上进不少!”

    林琬也深有同感。

    以往的云晟泽虽然喜武不喜文,加之生性惫懒,别看一副急性子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对于未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接过父亲的班,做一个守城的猛将。

    所以对于旁人劝说学习经书算数的话都当耳旁风,能逃就逃,能糊弄就糊弄。

    不得不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破虏那小子爱偷懒的性子实际上都是随了自己的主子。

    可自从遇见了柳姑娘,知道对方敬佩那些有勇有谋为名请命的贤臣名将,自此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竟悄悄开始努力起来。

    对于他的转变,周围的人都是乐见其成,而林琬对于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柳姑娘也有不少好感,虽没有什么交集,却也算是神交已久。

    巡盐御史府这边进展顺利。

    那边甄家大多数人还沉浸在富贵温柔乡之中,犹自没有发觉即将席卷整个家族的危机。

    而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的人此刻正站在甄家秘密修建的密室中,焦急的掀开一个个箱子。

    那箱子中盛放的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本本装订整齐的账本。

    此刻甄远道已经无暇顾及自己一向儒雅的形象,撅着腚几乎将整个身体对哦偶塞进箱子中焦急地翻找着,将原本整齐收好地账本洒落一地,时不时抽出一本飞快地翻看着。

    “不对,这本也不对!”

    直到将所有的账本全都翻看一遍,地上已经堆满了被翻开的账本,偌大的密室中已经无处下脚,他才崩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在一旁不明所以的嫡长子甄珩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神情逐渐变得崩溃,有些不明所以。

    当初上皇禅位于康定帝前,他因着家中的荫庇,又被上皇钦点了江宁织造一职,也算是接替了祖父和父亲当初的职位。这几年在父亲的带领下,也知晓家中的一些秘辛——包括家中为了填补当初接驾造成的亏空和这些家中日益奢靡所造成的巨额花费,涉足了贩卖私盐的这一行当中去了。

    知晓这件事情之后,甄珩一直心中不安,尤其在父亲卸下巡盐御史一职后,这样惶恐不安的心情更是到达了顶点。

    而他的预感果然也没错——上皇退位之后,新皇登记之后,发现国库空虚,尤其是江南这些年来的盐税收入,与往年的数据相差甚多,有心整顿江南盐税,幸而上皇虽然退位,依然把控着朝政,压下了新皇的调令,转而派了与甄家间接有些关系的林如海担任巡盐御史一职。

    这让本来提心吊胆的甄珩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林如海虽然是上皇亲点的探花,却是个纯臣,甄家虽然一直有意拉拢,甚至不惜拉出林如海的发妻出身的贾家,林如海却一直不接茬,只保持明面上的良好关系,一入江南盐场就是大刀阔斧的改革,丝毫不给甄家的面子。

    这也让父亲甄远道十分恼火,却还是给了对方面子。

    这也就算了,后来林如海发现往年盐税亏空甚多,开始严查往年盐政的账目,引动了多方敏感的神经。

    看在两家间接的关系上,甄远道有意无意地提醒了几次,可对方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甚至还把追查的重点放在了甄远道这个前任巡盐御史的身上。

    眼见甄家当初操纵盐引的发放,涉及贩卖私盐一事就要被发现,林如海一家却意外在上香途中遇上匪徒,一家人险些性命不保,已经没有精力再追查江南盐税之事。

    甄珩虽然没有证据,但也意识到这其中大概有父亲的手笔。

    虽然觉得对不起清俊儒雅的林如海,但他的的确确松了一大口气。

    前不久,父亲又做下决定,从贩卖私盐一事中抽身,扫清以前的所有线索。

    对于这个决定,甄珩可以说是第一个支持的。

    毕竟贩卖私盐一事若是被查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他没有父辈那样的胆量,只想守着如今的这份家业,平平安安一生。

    毕竟,他的姑姑曾是四妃之首的贵妃,又育有皇子,只要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足以保甄家百年的富贵。

    可如今父亲这样又是为何?

他心中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敢相信,只能站在原地小心问道:“父亲,这些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那该死的李华,联合人骗了我,这些账本先我们一步,已经被人换了——”

    甄远道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愣愣地看向甄珩,那几乎完全充斥着眼白的瞳孔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而对方话里的意思更是让人如遭雷击。

    他再看向满地的账本,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软倒在地,只能用手扶住身边的墙壁这才稳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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