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冬竹的话,林琬的脚步顿了顿,这才微微侧过头看向他。
“我无须你告诉我什么秘密,总归是费点时间就能查出来的事情……若你真心是为芭蕉好,就摆正自己的位置,摸着胸口问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再来和我说话……”
丢下这句话,林琬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叫上黛玉和云晟泽一起。
云晟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些犹豫的看向因为林琬方才那一句话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冬竹,眼角瞥见对方真的准备撒手不管,带着黛玉妹妹已经走到了院门外,忙追了上去。
“等等我——”
一路上,云晟泽一直喋喋不休地劝说着林琬好歹召芭蕉本人或者她的家人进府见一见,也好弄清楚太太牵线的到底是什么人家,若是确有其事,也好早点拒了,免得白白搭进去芭蕉一条清白的性命。
“你是好心,可你也没看那冬竹到底安得什么心?”
林琬简直被自己这个表哥的迟钝弄得没了脾气,颇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在耳边如同和尚念经一般的碎碎念。
云晟泽正想反驳,突然听到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沉思的黛玉停下了脚步轻声询问道:“琬哥哥,难道竟连冬竹也被那些人收买了吗?”
几人停在了通往内院的抄手游廊上。
林琬驻步回首,就见黛玉小小的身影几乎淹没在两侧高大的芭蕉也叶的阴影之下——凌乱的树影在风中摆动,撒下一片狰狞地暗影,如同野兽的爪牙一般。
被这江南的暗涌波及的小小巡盐御史府,对尚且年幼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过复杂沉重。
真算起来,如今的黛玉也不过七岁。
别家孩童还在父母怀中撒娇,可她现在却不得不扛起管理一府的重任——而这府中早就被有心之人渗透成了筛子,除了明面上暴露出来的,还有可能还残存着在暗中蛰伏着等待时机的人……
“这还说不准……”林琬回想着自己为数不多和冬竹接触的画面,若有所思地说道,“如今我只能肯定他对府中并无恶意……若不是因为芭蕉,恐怕我一时还诈不出他来……”
黛玉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诈?!难道琬哥哥方才并不确定冬竹背后还另有主子?”
林琬拍了拍黛玉的头,坦然一笑。
“我只是从芭蕉这件事情上猜出冬竹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才突发奇想想要试探一番,却没想到真的诈出一条潜藏如此之深的大鱼……也幸好,发现得早……不过我实在想不透,冬竹到底会是谁的人?”
“难道他不是和利用了李华家的人是一伙的吗?”
黛玉十分不解,一直到现在她还觉得方才发生的事情十分不真实。
“怎么可能……”
林琬直接就否定了黛玉的猜测,不论是从前她客居在巡盐御史府时,还是这段时间重回扬州调查所了解道的,冬竹和李华家的似乎都没什么关系,相反,他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劝阻伯父身边的春生和李华家的保持距离,本以为对方是个聪明且明哲保身的人,背后居然也是旁人放在府中的一枚棋子,实在也是出乎了林琬的预料,也让她十分想不通。
听到林琬否定的话,黛玉下意识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冬竹实在帮助他们父女良多,李华家留下的烂摊子也多亏他才能稳得下来。
所以,即便冬竹是当初赴任扬州之后才从牙行买的人,其所在林家的时间完全比不上一直跟随在林如海身边的春生,他们也准备在李华之后越过春生将府中的管家之权交给冬竹……
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插曲,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什么什么?听你们的话,怎么那个冬竹又成了背主的了?”云晟泽感觉明明自己就在这里,却仿佛错过了好几场戏,只隐约听出那个冬竹似乎也不是个好人,顿时怒了,“亏我还一直为他说话,却没想到这家伙表面看着老实,背地里却是个奸滑的,真是气死我了!不行,我要回去把他抓起来关进柴房里!”
“好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这件事暂且放着,先跟我去忙正事……”
林琬忙抬手止住云晟泽想要飞奔回去的动作,低声劝说道。
“正事?我们还有什么正事?”
慑于林琬的威势,云晟泽果然停下脚步,却又被对方后面的话打得一脸懵……
他时常感觉自己跟不上表弟的这飞扬跳跃的思路……
“你忘了,要给指使李华家的背后之人一个好看的?”
林琬无奈地做出解释。
一说到这个,云晟泽可立马来了劲了,双眼几乎放出光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太磨人了,他可是早就摩拳擦掌地想要好好给那害得黛玉妹妹一家如此之惨的人一些教训瞧瞧了!
“现在就去吗?”
眼见着云晟泽那摩拳擦掌地兴奋样,不用问,林琬就知道对方又想歪了。
不过,她可不想慢慢掰碎了和他讲,还是等到了时候让他自己慢慢想吧……
果然,等到三人去了软禁李华一家的倒座房后出来,云晟泽露出一脸灰白的表情,眼神机械地转向林琬,语气飘忽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就这?”
“嗯——”林琬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就这样啊,你还想怎么样?”
“完全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啊——”云晟泽抱住脑袋,蹲在地上,一脸痛苦地喃喃道,“我本以为有我动手的时候呢,结果几句话就结束了?”
黛玉抿着嘴有些好笑地看着云晟泽的动作,正要开口解释,就见他一个猛子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就要向回走,有些疑惑。
“云哥哥,你要干什么?”
“果然我还是先把里面那个当家的揍一顿吧,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以前也没少在我们面前阴阳怪气,现在又害得府中这样,居然还好好养在这里,头发丝都没掉一根,实在看不过眼,先给他长长教训!”
说着,挥了挥手中捏紧的拳头……
他这一番犹如土匪般野蛮的发言让里面正紧贴着门扉偷听的李华吓得几乎瘫软在地,也顾不得其他,忙拉开门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黛玉身前,瞬间哭得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