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林如海的首肯,林琬着手开始搜寻理清林如海收集的江南盐税贪污的证据。
那边,巡盐御史府后院正房,贾敏在一片昏沉中勉强醒来,模模糊糊间就听到外面的人在说话,似乎提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感受着周身浮动的药香,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半晌之后,外面的人似乎出去了,屋内静得可怕,贾敏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浸在一汪深水之中,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四周静得可怕,只剩下自己愈发响起的呼吸之声。
这死寂一般的气氛几乎让贾敏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终是忍不住叫了两声。
“有人吗——”
让她庆幸的是,床帷之外很快就传来了声响,一道俏丽的身影探了进来,利落地挂起床帷,低声询问道:“太太,你醒了?可要喝点水?”
明亮的光线透过床帷照进来,贾敏虚着眼瞧过去,只觉得两眼晃得发晕,只能凭借声音猜测。
“是垂柳吗?”
“是的,太太。”
垂柳将一个靠枕塞到贾敏身后,轻手轻脚地将对方扶起,旁边又有另一名丫鬟用茶杯装来温水,细心地递到贾敏唇边。
“太太,先喝口水润润唇吧!”
贾敏只觉得全身无力,只能任由两人施为,低下头抿了一口水,只觉得犹如甘露灌喉,又低头一口饮尽。
这杯才饮尽,旁边又递来一杯,连饮了好几杯,贾敏才觉得好受些,可身上还是软软的,只刚才那一点动作,她已经娇喘嘘嘘,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虚汗。
旁边的垂柳又忙递来汗巾,沾着水为她擦拭干净。
贾敏闭着眼,缓了缓,才开口问道。
“我方才恍惚听人提起了琬少爷?”
垂柳和一旁的丹桂对视一眼,知晓方才她们在外间闲聊时被太太听到了,忙回道:“是奴婢们吵了太太休息,今早门房那边来报信,说是堂少爷登门来看望老爷,因为太太身体不适,老爷也在衙门,就由姑娘那边过去照应了……”
“是黛玉……”贾敏一时分不清状况,因提到女儿,又想起那日的惨象,忙不迭地要扎挣着爬起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又重重落回软枕上,“黛玉,黛玉怎么样了……”
垂柳和丹桂二人手忙脚乱地扶住太太的身体,怕她太过激动,忙宽慰道:“太太糊涂了,姑娘没事,太太前几日不才见过姑娘,不好好的吗?”
听到这样的话,贾敏这才停下动作,有些疑惑努力想要回想起当日的场景。
“可我明明记得……”黛玉那日也中了毒啊啊……
垂柳和丹桂对视一眼,也不知太太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太太当日是被吓坏了,又担心女儿。这才魔怔了。
只是奇怪怎么那日跟在太太身边的红萝事后突然不见了,现在有的传是当日为太太挡了一剑,毒发身亡,有的传是红萝和当日的刺客有关,被老爷秘密关押起来了,他们一致忽略了红萝是事情发生足足几日之后才突然没了踪迹,只是胡乱猜测着。
垂柳见太太依然一副惶惶不定的模样,试探着问道:“算起来这个时间,姑娘正在前院理事,还不知太太您醒来的消息,不如我让个小丫头去通传一声,让姑娘过来一趟,太太见了也好安心……”
“黛玉……在理事?”
贾敏犹自沉浸在当日去庙中祈福上香途中突然冒出来的刺客的场景中,就听到垂柳的话,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丹桂见太太回过神来,忙想要转移贾敏的注意力,快速接话道:“是啊——那日……不不不,姑娘为了不让太太和老爷担心,就接过了家中的杂事,处处条理分明,家中上下哪个不服?现在就是气势也比别个不同呢,等一会姑娘过来了,太太就知道了——”
说着,也不等贾敏同意,忙扭头让外面伺候的小丫头去前院那边通知一声。
垂柳看丹桂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走了,有些无奈,不过也习惯了。
丹桂一向就是这样的活泼性子,虽然有时会担心对方因为毛躁会闯下祸事,不过相处下来却觉得对方没什么心眼,也还算听话,倒也不算难相处,比起那个红萝,还算是省心了。
想到红萝,垂柳的眼神深了深,虽然丹桂没有注意到,但是府中出事后那几日,她发现红萝总有些魂不守舍,后来更是突然没了人影,姑娘那边只说不用理会,也不知是不是老爷那边发了话,府中愣是没有一个人在明面上提起红萝这个人。
还有李华家的,也没了踪影……
贾敏见垂柳和丹桂两人虽然面露担忧,却并无焦急之色,知道两人没有说谎,也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房中缺了一人,随口问道:“红萝呢?”
“红萝她……”垂柳提起这人,欲言又止,想起姑娘那边的吩咐,又想起大夫嘱咐的话,只含糊道,“家中突然有事,已经出府去了……”
贾敏闻言有些不悦。
“都这个时候了,家中还有什么事?”
垂柳不敢多言,只低下头为太太整理被褥。
贾敏此刻正精神不济,只说了几句话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却又心念着黛玉,强撑着精神不要睡过去。
垂柳见太太不欲多言,也十分有眼色地在一旁闭上了嘴巴,静静等待姑娘过来。
没一会儿,黛玉就带着石榴和柑橘匆匆赶了过来。
一进门,黛玉就看到靠在软枕上强撑着精神向门外张望的贾敏,只觉眼眶酸涩,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但为了不刺激到母亲,影响她的病情,只得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笑着快步走到病床前,笑着问道:“娘亲身体可感觉好些了?女儿让大夫再过来看看……”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些……”
贾敏伸手握住女儿的手,仔细打量着对方,见黛玉果然如同垂柳所说,没有什么大碍,又沿着手腕向上抚摸上那日被划伤的手腕,却什么也没有。
她不信邪地将黛玉的手扯到眼前细细查看,却毫无所获。
整个过程中,黛玉都任她施为,没有反应,等贾敏放弃继续查看以后才温声问道:“娘亲,怎么了?”
“没……可能我记错了……”
贾敏一时之间都以为自己真的记错了,见女儿神情没有丝毫异样,这才确定自己当日应该是眼花了。
殊不知黛玉在娘亲放下自己手臂的时候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隐瞒娘亲有些愧疚,但是她直觉地不想让娘亲知道有关于琬哥哥送来的药的事,况且那李华家的还是娘亲的陪房,多年以来一直深受信任,她实在不敢赌娘亲身边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见女儿无事,原本强撑着精神的贾敏只觉得头昏沉得厉害,问了黛玉几句,迷糊之间又睡了过去。
黛玉终于忍不住眼眶中强忍的泪水,一滴泪珠滑落,滴在了锦被之上,印出一个深色的圆点。
“姑娘,您别担心了,大夫也说过了,太太体内的毒素已清,只是因为身体本就虚耗得厉害,现在又遭此一劫,这才恢复得比常人慢些……”
垂柳见姑娘伤心,有些不忍心,忙上前宽慰。
“我知道,我和娘亲单独待一会,你们先出去……”
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按在眼角,拭去滚滚而下的泪珠。
垂柳闻言,顺从地带着人退出门外。
前几次姑娘过来都是如此,她只以为是姑娘见到太太如此模样伤心,却并不知内室中黛玉早已擦去眼角的泪珠,红着眼眶,从袖口中小心地掏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一粒灵药,小心地塞到贾敏的口中,确认药丸完全化在了对方口中,这才端来一盏温水,细心地喂娘亲喝下。
做完这些,她又细心地按摩着娘亲的手脚,好让血脉通畅,这也是大夫教来的一些方法。
虽然自己身体本就虚弱,做这些事情有些吃力,可她做起来却尽心尽力,丝毫不顾自己额角已经被汗水浸湿,只想让娘亲尽快好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