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的话让朱屹的内心愈发动摇——若是可以谁想铤而走险被逼上梁山?
他的名字是朱屹——屹,有着坚定、稳固之意,代表着阿爹希望他做一个如同高耸入云的山峰一般坚韧、有远大志向的好男儿,若是他真的落草为寇,恐怕最为伤心的就是他的阿爹阿娘了吧?
若是哪一天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他们的儿子去做了土匪,恐怕要失望了吧……
可是,妹妹的仇……
朱屹使劲闭了闭眼,心中如同绳子的两端被来回拉扯着……
林琬见对方并没有回答,又见他面露纠结之色,也无声叹了口气——她同情朱屹的遭遇,可他们两人本就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人……
朱屹自负到有些桀骜,说句好听的是不畏强权,嫉恶如仇,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莽撞、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虽说今日朱家之祸与他无甚关联,可他如此性格,迟早会招来祸端……
说句心里话,比起军中令行禁止的军士,林琬倒觉得做一个惩奸除恶的绿林好汉可能更适合他——前提是对方不要被他人利用了……
想归想,若是真的就这么放任朱屹投身江湖,恐怕对方最终所走的路也与自己设想的初衷不符,还是开口道:“若是你已经想好了,我并不会阻拦你,也不会将你的行踪告知他人,只是今夜和你一同前来的那些人呢?难道你准备带着他们一起走吗?”
一句话说得朱屹顿时从脑袋发热的仇恨漩涡中清醒过来——今夜和他一同来的有的是他曾经的手下,有的是他过命的异姓兄弟,为了帮助自己洗刷冤屈,他们不顾自身的安危也要和他一起闯一闯,难道他真的就能不顾这些人,将他们一同拉入水吗?
要知道一但落草为寇,若被查出身份,连同父母兄弟也要受到牵连,很可能会被官府抓去问罪,只为了自己,难道真的要让信他追随他的人落到如此境地吗?
不用再看,林琬就已经知道成了,朱屹已经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他这个人,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明显,只要摸清楚,不难拿捏住对方的软肋……
司徒琰适时开口道:“折腾了一夜,本王已经累了,你自己在自己好好想清楚,若决定了,这扇大门无人看守,你可以随时离开,若是要留下来,就放弃你那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愚蠢行径!”
说着,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
一夜过去,朱屹那边的事情还悬而未决,不出林琬他们三人所料下龙湾之事上奏朝廷之后最终以安南国蓄意偷袭挑衅结束,可事件平息的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汩汩涌动的岩浆,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而让林琬在意的是,自下龙湾那一夜过去之后,司徒琰的态度就变得极其诡异,让人捉摸不透……
先是南安郡王的事,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南安郡王果然亲自登门拜访了长乐王,也不知二人在府中商谈了什么,只知道后来郡王府的礼物如同流水一般送入长乐王的府邸,美其名曰南疆特有的特产土仪,因为长乐王即将回京,特意收集了起来给其带回京城以做纪念。
据林琬所知,其中不少都是经由钱家搜集而来的……
南安郡王蓄意谋杀自己,虽然事情最终没有摆在明面上,可双方都清楚这其中的曲折。
而朱屹果然如林琬所料,放弃了单打独斗的想法,开始准备起上京的事宜,被赵仁伯拉住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将南疆的形势与南安郡王府与钱家地关系揉碎了掰烂了分析给他听,其复杂关系听得对方头大,但好歹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报仇可以,但不经过计划冲动行事只会落入仇人的算计,不但伤不了对方一根汗毛,还有可能白送。
而时间就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之中悄悄溜走,等到林琬回过神来,才发现——司徒琰的回京之日已经到了……
被赵大人告知这一消息之时,林琬正带兵操练回来,一时之间居然忘了自己还骑在马上,手中还握着缰绳,拉住缰绳的的手不自觉松了松,失去了控制的马儿躁动地踏着脚步,林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拉紧了缰绳……
纷乱嘈杂的校场,赵大人的声音却如此清晰,让人无法忽视——
“明日王爷就要起驾回程,你可要来送一程?”
赵仁伯一眼就看穿林琬的失神,经历岁月而更显宽厚慈和的脸上带着微微叹息——虽然他并不赞成这个由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后生和一个王爷相交过密,尤其是在对方的心思并不单纯的情况下。可如今看来,这剃头的挑子并非一头热啊……
林琬愣了愣神,下意识地望向钦州方向,又很快转回头,表情已经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她将缰绳递给身旁的属下,仔细斟酌了半晌才回道:“我明日正当值,公务在身,只怕不能前去了……”
“哎,也行,送行人员的名单基本上已经定了,我看你与王爷颇有几分交情,所以特意前来问一声,若是……其实也未必不能通融……”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不必了,我与王爷除了是朝堂上的同僚,并无其他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