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梁觉开口,一声响动打破了寂静。
门被推开,Max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奶茶袋子。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
许非遥正纳闷他是不是有哪里不适,身边的梁觉陡然变了脸色,抢先一步起身,冲向休息室门口,扶住他的肩膀关切地问:“还好吗?”
Max仍有些气喘吁吁,嘴上却一直说自己没事。他径直在沙发上坐下,稍作休整后,从袋子里端出三杯奶茶和一摞空纸杯。
梁觉仍有些不放心:“下次不要跑那么急。”
“可是能喝到那么好喝的饮料,我觉得好幸福,”Max细心地将每杯奶茶分成三杯,抬头对梁觉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你!”
坐在沙发一角的许非遥,不由自主抓住了扶手上搭的盖毯,指甲悄然刮擦着垂坠的流苏,自嘲地笑了一下。
心间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希望熄灭了,只留下一丝苦涩的余烬。
初次尝试国内奶茶,Max一股脑让服务员给他加了所有的小料。结果好端端一杯奶茶,直接被他塞成八宝粥。
梁觉看着那满大杯的珍珠和红豆,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你不能吃那么多甜食。”
“啊,好吧。”Max小声地嚷了一句。他不太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顺从。
就在这时,他的眼睛调皮地一亮,看向正僵在一旁的许非遥。
Max笑着端起一小杯奶茶,朝许非遥递了过去,“漂亮哥哥,你也尝一尝。”
许非遥不忍抗拒,依言尝了一口,齁得差点没呛着,可面对着Max期待的小眼神,也只好点头称赞:“谢谢你,很好喝。”
Max眨了眨眼,又伸出手来,撒娇地摇晃他的手臂:“漂亮哥哥你太瘦啦,要多吃点的。”
梁觉转过头来,极为迅速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有话在嘴边。
许非遥看着Max一脸热情关切、活力四射的笑容,心里泛起一股很是复杂的感情,说不上是难过,更近似于一种尘埃落地之后对于过往心如平镜的复盘。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才是当初的梁觉想要的。
一个热情似火、全心全意回应他情感、毫无保留爱着他的,甜蜜的爱人。
一个和许非遥截然不同的样子。
一个许非遥永远成为不了的样子。
他不禁觉得有些荒诞,原来梁觉真正钟情的,是这种年轻又黏人的小男孩。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对自己怀有错误的期许?最后终于发觉,真实的许非遥是乏味怯懦、顾虑重重的。期望落空之后,才变得像现在这样怨恨自己。
可既然是那样,他当初又什么非要喜欢自己呢?
这一切很不公平,他又没处说理。许非遥自嘲地笑了笑,对Max说:“嗯,好。谢谢你。”
过了五分钟,经理带着尺码合适的衣服,回到休息室。
或许是因为时间有限,这次许非遥换上礼服后,梁觉没有再对礼服吹毛求疵,快速给这次采购收了尾。
走出商圈时,梁觉往他这边瞟了几眼,被许非遥捕捉到目光后,轻咳了一声说:“挺适合你。”
在梁觉的话语体系里,这已经称得上是盛赞。
许非遥有些惊讶,轻轻笑了出来,然后点了点头:“谢谢梁总夸奖。”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对了梁总,我怕我之后忘了,今天消费的发票,您方便给我一下吗?”
梁觉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许非遥想着梁觉可能不太熟悉国内的财务流程,便解释道:“是这样的,风华走报销流程一般都需要发票,不过实在没有也没关系,就是会稍微麻烦一点。”
其实梁觉买的这套礼服,早已远超公司规定的职业装预算,甚至直接在末尾多添了两个零,不过许非遥并不打算提这码事。
“或者,我先把您刚才垫付的金额转给您,之后我再自己去处理报销的事。这样对您来说可能会更方便些?”
“许非遥,你觉得自己很幽默?”梁觉面容阴鸷,怒不可遏地瞪了过去,“你以为我缺你那点钱?你把我当成什么——乞丐吗?”
“……”
虽然梁觉口中的“那点钱”已经抵得上衡城普通白领一年的薪水,但许非遥也不愿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硬着头皮,息事宁人地回答:“那就谢谢梁总了。”
梁觉的表情稍有缓和:“今天时间紧迫,只能凑合买一套成衣。等舞会结束后,我会让我的专属设计师再为你量身定制一套。”
原本今天接受梁觉给他买这么一件礼服,许非遥就已经很是惶恐,他没想到梁觉还想再给他定制一件。
这下他是不拒绝都不行了。
他尽可能委婉道:“梁总,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以我现在的实际工作需求,穿礼服的场合是很少的,您真的不必这么破费。”
“现在不用,难道以后也不用?”梁觉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打算一辈子就当个制作人?”
“……”
许非遥不明白为什么梁觉突然关心起他的职业前程来。曾经从徐寄文以及身边那些关心他的同事口中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的劝诫,此刻从梁觉嘴里说出,让他感觉无比怪异,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话才好。
好在就在这时,他们已然走到了商圈门口。
时间已经不早,和Max简短道别后,二人上车,往舞会场地驶去。
傍晚时分,黑色商务车从立交桥疾驰而过,尾灯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光影。
在车上,许非遥收到徐寄文发来的晚上舞会邀请函,他用手机打开电子档宾客名单,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这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杜令冬:[老大,你是不是跟梁总在一起啊?]
许非遥愣了一下。
他陪同梁觉参加活动的事,是徐寄文私下安排的,他也没来得及告诉组员。
杜令冬这人呢心思有些重,每次许非遥跟他说话,都得先想想他的用意。
他有些谨慎地回复:[是啊,你怎么知道?]
杜令冬:[下班的时候看到你上了他的车]
许非遥回复:[哦,寄文哥晚上有事,让我替他陪梁总参加活动。怎么了?]
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杜令冬才回复:[老大,我之前托人帮我查了去年的绩效评估排名,比我低的前几轮都被裁了,这次估计真该轮到我了]
许非遥心想,杜令冬应该是在担心今天梁觉发的那封要“决定所有人未来”的群发邮件。
他安慰道:[你先别急,还没说这次是按绩效评估裁呢]
杜令冬:[老大,我都听说了,你和梁总是校友。你能不能在他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说不定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就让我留下来了呢]
许非遥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打下几行字:[令冬,我和梁总其实没那么熟,这种话我是不方便跟他说的。不过你放心,以前哪次裁员,我没有尽力把你们留下来的,这你还不信我?]
发完消息后,他重新提起笔,这时杜令冬的消息又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