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替我做升学规划的?”愿景学院的这些老师费尽心思找到她的暂居处,不是为了质问她翘掉的课程,出格的表现抑或心照不宣中被金斯曼女士免掉的学费,而是想要帮助她?
“为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斯蒂尔斯女士觉得她的来意不能再明显,虽然她很不情愿牺牲难得的圣诞假期去风雪仆仆挨个家访学生们,不对,其实只是为了找到唯一的钉子户学生:“因为你是最好的,”她拖着进了雪水的靴子在查到的学生地址之间辗转时,总会思考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在乎的学生是否值得,但她偶尔又会想到转学考试时,倒在卷子上的女孩困倦的脸,“你知道为什么即便你的过往档案为空、失联的父母令人疑虑重重,但金斯曼女士还是破例接受了你的转学申请吗?”
格温的余光中,琼默默把偷听的头从卧房门缝后收了回去,但很快门缝里又出现了一双更小的眼,紧接着这双眼睛被琼捂着摁了回去。蜘蛛侠聪锐的听觉甚至捕获了门后琼恶狠狠地训弟弟“尊重隐私”、弟弟的“可是她不想上大学耶好酷啊我也不想上”以及琼的“滚”。
格温弯了弯唇角,想到当时金斯曼女士留下她的理由:“因为愿景的体操队出了丑闻,需要补充一名即战力选手。”
斯蒂尔斯女士笑了,摇头:“因为你是我们见过最天赋异禀的学生之一。体操校际排名才没那么重要。我们决定接受你的转学,只是因为不想浪费你的才能。”
“可是格温·史黛西,你需要知道,才能是需要被使用的。用得好的时候你可以像现在这样恃才傲物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生活不够顺遂也能有惊无险地度过。或许你每一天都是这样将就着过的,可要这样将就多久呢?”
“我总能从你身上看到一种被压抑的愤怒,”斯蒂尔斯女士记得格温选了她的批判写作课程,虽然这女生三天两头不来,但文章写得其实很漂亮,她的文字比她应付老师的这些干巴巴语言要精彩得多,也难怪她的学生乐队能冲破重围走向学校之外的更大舞台,“我不知道你将怎么样使用你的愤怒,又将怎么样使用你的能力。”
“但是从私人角度而言,”斯蒂尔斯女士环着胸向前倾,隔着餐桌的窄面,她能清楚地看到那双碧蓝色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眸光似乎因为她的靠近而颤了一下,又好像从未波动过,“我想劝你谨慎地考虑自己的未来,度量自己的能力——不要太怠慢而浪费它,也不要太自信而忘记你自己是谁。”
*
斯蒂尔斯女士留下几份大学申请指导文件后就走了,离开时脚步快得像刚从牢里放了出来,有种终于无需再面对问题学生的解脱。
格温和琼对着一排琳琅满目的大学名字面面相觑,后者抓了抓蓬松的头发,清了清嗓:“这里面有你读过的大学吗?”
“没有。”格温将这些大学的招生章程一张一张翻过去,像魔术师在转她的纸牌。
“大学生活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格温诚实道,“我才上了两周课。”
“哇哦。”琼的回答很干瘪,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格温抬起眼。她处理人际关系上是很笨嘴拙舌,但这不意味着她对人的情感一无所觉。她将那叠指导文件从琼的眼下抽走抹到一边,毫不留情地用垫在最底的那张纸擦了桌子。
琼眼尖瞄到那张可怜的厨房纸巾是格温的课外活动记录表,后者似乎完全不心疼。
格温咳了两声,挺直胸膛:“要不要录一张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