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轻如燕的身影踩碎倒映在水中的巨大圆月,在碎做星点的银辉中飞回湖心亭,旋转半圈收势,隐入纱后不见了踪影。
匆匆一瞥,阚洛来及不看清女孩儿的长相,但凭借飘逸似仙的绝美身姿,他深信,他见到了月下下凡的神仙。
一个能在掌上翩翩起舞的小仙子。
隔着朦胧的白纱,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能听见麻雀的低声啾啾,像是埋怨的撒娇,又像是在告他状。
阚洛冲着湖心亭大喊:“喂,那是你养的鸟儿吗?”
喊完才发现,自己的称谓可谓唐突,怎么能直接喊喂呢?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瞪了他一眼。小巧的身子纵身一跃,只见衣袂飘飘裙带环绕,小仙女踩着青瓦,只留给阚洛一个远去的背影。
好高冷!
“仙女妹妹,你不要走哇,等等我!”阚洛跌跌撞撞追了上去,碍事的白纱被风吹着拂在脸上,等他拨开时,早就寻不见踪迹,他回过头,湖心亭里一桌一凳,石桌上放着一架古琴。
往哪边走?成了阚洛一个难题。好不容易闯出方才的阵法,如果到处乱走,搞不好又迷失方向。可现在唯一的活人被他跟丢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女孩消失的方向走。但愿刚才的失态大喊没有惊动其他人。
穿过重重回廊,他终于寻到一处算是人居住的地方,上提揽芳庭,梅树环绕,枝头花苞只待绽放。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阴风阵阵穿堂而过,房顶垂下的轻曼白纱在风中吹拂,平添一股凄凉诡异之感,阚洛到底是个年岁尚小的孩子,此刻也是背身寒意,直冒冷汗,生怕暗地里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来。
他忍不住想,夜色下,那一身白的失去其他颜色的女子,究竟是仙女呢,还是女鬼?阚洛搓了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猫着身子小心前行,这地儿太空了,也没个遮蔽物,让他总感觉,暗地里有一双眼,正幽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然而既然来都来了,也容不得他退缩。
一股大力拉住了他,阚洛只觉手上冰凉,还未来得及叫喊,就被捂住了嘴。
外间传来阵阵急促的敲门声,阚洛才发现,被他打开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门上晃动的人影,影影绰绰,像是同他索命来了。
“离月,可是睡下了?”女子威严的声音传来,颇有些压迫感,好似若得不到回答,她便会推门而入。
离月二字可谓耳熟,阚洛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
“小月睡下了,母亲。”背后传来略带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一般,声音格外好听。
阚洛心中暗喜,连挣扎的动作也小了许多,他身后挨着的这具带着寒意的身体,便是那位指引他走出迷阵的小仙女了,鼻尖环绕凌冽清香,他深吸一口气,反手将她抱紧了。被抱住的身体一僵,阚洛嬉皮一笑,救命恩人好人做到底吧。小姑娘估计没见过这般赖皮的,瞪了箍在腰间的双臂几秒,克制地问:“母亲有何事?”
“无妨,府里进了只小耗子,母亲怕他乱钻,惊扰到你,你早些睡,明日还有早课。”
“是。”
稀稀拉拉一群人逐渐离开,四周恢复了死寂。
阚洛的手臂几乎被瞪出火星来,但小姑娘就是不吭一声,两人僵持不下。
阚洛想,她如果一直不发话,他就不撒手。
好一个登徒浪子,小姑娘终于顶不住,咬紧银牙:“放、开。”
“你终于肯我和说话啦?”阚洛腆着脸,其实心里他清楚,光论离月的轻功,小小年纪便是一流,武力值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来硬的他根本不是对手,她不使用武力强行挣脱其实是怕伤到他,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实在难以同杀人如麻四个字联系到一起,更何况朱府灭门惨案发生时,这小姑娘恐怕还没出生吧,这府里定然另有隐情。
阚洛跟在小姑娘身后:“我叫阚洛,门敢阚,洛阳的洛,你呢?你叫离月?哪个离?哪个月?”
他眼珠儿一转,掀开手臂上的衣服,指着一处说:“不会是离开的离,月亮的月吧?”
小姑娘看到那手臂上刻的字,瞳孔微微放大一瞬,显然是震惊。
她冰凉的手指抚上那深深的伤痕,没有说话,却依稀能看见眼里小心翼翼的怜惜。
阚洛想,这不会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小媳妇吧?
他正色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离月,我以后就叫你离月,谢谢你,是你养的麻雀救了我一命吧?”